瑶山以西的山村内。
一个红色的纤细身影,踏着浓雾,走进了一户农舍。
屋内身穿鸦青色长袍的男子静坐在床边,目光沉沉的看着床上正在昏睡的女子。
红衣女子上前一步,轻唤,“师兄。”
墨北回过神来,转首看着红衣女子,“莼岸,好好照顾她,我去去就回。”
墨北声音极轻像是不为了吵醒床上的人。莼岸的视线落在了床上女子的身上,目光里带了怜惜,“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才让灼儿受此苦难。”
被称为灼儿的女子并不知情,她熟睡着,长长的青丝散落在枕头上,衬的脸色苍白,令人注意的是她的右手漆黑一片,手上的经络呈黑紫色一直蔓延到袖口里。
“这事天界知道了吗。”莼岸拢了拢女子耳边的发丝。
“天界不必知道,我会把事情解决。”墨北看了一眼睡得安详的女子,“她已经陷入沉睡,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你只需要保证她的安全,在我回来之前。”
莼岸点头,“我知道了。”
墨北匆匆离去,木门吱呀一声被拉来,又被合上,带进来一阵阴冷的风。
莼岸坐在床边握紧了,女子的左手,柔柔一笑,她自言自语道,“虽说这次你受了不少苦,但看到墨北为了你奔波的样子,你是否也觉得值得?”
床榻上的女子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十分浅淡的微笑。
“让我看看你在做什么好梦。”说着莼岸念诀,淡淡的光芒笼罩了熟睡的人。
半晌之后。
莼岸松开手,微微的睁大了眼睛,一副惊讶的样子。
“灼儿你……”
莼岸的目光变得柔和,嘴角带了一丝无奈的微笑,“梦是好梦,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平口山距离瑶山甚远,但是这点距离对于会驾云的人来说,也就是一口茶的功夫。
而此次平口山就利用了这么一口茶的功夫,来到瑶山以西,屠杀全村,还埋了祸根。
墨北看到当时的情况几乎想都没想就确定了是平口山大妖怪所为,那妖怪仗着自己大有来头不把瑶山放在眼里,多次扰境。
想来能在仙山附近作威作福的妖怪妖力不可小觑,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好解决。
莼岸曾经与墨北抱怨过好多次,他都未放在心上,此次竟然趁着帝姬生辰来捣乱,还伤了天界的小公主。
那个傻丫头还天真的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墨北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离开后又偷偷的返回遥遥的跟着她,结果果不其然她被教训的很惨。
只不过事情有点大,她伤的不轻。
墨北这个人什么都不为所动,唯有一点,那便是面子问题。灼华好歹也是他带来的,若是丢下她一个人先走,他墨北也不要在四海八荒混了。
2
平口山的妖怪与寻常妖怪有些不同。早年间曾是太上老君殿里的一根蜡烛,沾了仙气,便化成人形,谁知不学好反而占山为王成了妖怪。
而这根蜡烛不同就不同在他会算卦。卜算他人命运如何,有何劫数等等,往往是一算一个准。
空中的云雾中的墨北脸庞白皙如玉,眼底的冷漠如同冰雪,将人拒于千里之外。他从不相信什么劳什子命,更不相信天意。从某个角度来说,他就是天。
稳稳的落地之后,他走进平口山,这里繁花似锦,绿草如茵,没有半点妖山的样子。
周围安静的只剩下了虫鸣,鸟叫,和墨北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
“紫宸星月的神尊大驾光临,恕在下有失远迎。”
墨北停住,不远处银光一闪,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现出身形,正笑吟吟的看着墨北。
男子笑容很灿烂,只是面容却苍白无力,他微微倚靠着树,像是有些勉强。
“枉你还是大妖怪,怎么?妖力用光了?”墨北开口淡淡的嘲讽。
那人咬牙恨恨的说,“墨北我念你地位崇高不与你计较,你伤我母体,坏我大事,你可知是谁在我为我撑腰?!”
烛光眯起眼睛遥遥的盯着墨北,半晌之后,扶着树哈哈大笑起来,“墨北墨北!想不到你也有劫数!”
“哦?我的劫数?”
烛光缓缓的站直身子,按下机关,树丛后传来簌簌声,一扇洞门露了出来。
“进来与我对上一局,我便给你解药。”烛光的身影消失在山洞的黑暗里。
墨北挑眉跟着走了进去。
洞内空无一人,烛光走路时鞋履在地上的摩擦声回荡在空旷的山洞里。
“早知你会来,我遣散了仆人,免得牵连。”
烛光元气大伤,他轻咳两声,在棋桌前坐下。
“我做了不该做的事,受了天谴,现下想来实在不该。”
墨北沉默着坐在他对面。
“那一村的人被我吸了精魄后,我用妖力占卜了我与她的结果。”
烛光一个人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手执棋子落在棋盘上。
两人一来一往的落下棋子,烛光执白棋,墨北执黑棋。黑棋几乎不用思考的落下,却把白棋逼得方寸大乱,直至缴械投降。
“我本不精通于下棋,但我却赢了你。你心已乱。”墨北看着烛光淡淡道。
“我与她没有未来,那天我所看到的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烛光愣愣的放下棋子,“我认输。”
“黑暗就是你看到的未来,她与黑暗相识相知相爱。”
烛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说,“可是她是,她是!”
墨北静静地看着他。
烛光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原本苍白的脸色现下与白纸无异。他嗫懦道,“原来竟是这样……”说完猛的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了棋盘上。
烛光虚弱的说,“方才我看见了你的未来,原来再强大的人也难逃一个情字。”
墨北淡笑,“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况且,我不信天,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烛光微微一愣,惨然一笑,“好一个只信自己!”
说完他趴在了石桌上,累极一般,断断续续的说,“解药……在洞口的树洞里……”
墨北静静地坐着,方才来时的不耐烦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眼前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化作一根燃尽的蜡烛倒在了桌子上。
棋盘上的棋子和暗红的鲜血还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墨北终于站了起来,去树洞里拿了解药,返回瑶山西村。
(3)
墨北返回农舍时,莼岸坐在灼儿的床边握着她的手,神情哀伤。
莼岸闻到声响,热切的看着墨北,“师兄,解药呢。”
墨北把解药丢到莼岸的手里,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问道,“你可曾在太上老君的殿里见过一个白衣男子?”
莼岸小心翼翼的把解药给灼儿喂下,又喂着她喝了些水,然后把她放平,不以为意的说,“老君殿里不都是穿白衣服的吗……”
她手无意的捋直灼儿的长发,回忆道,“师兄你这么问,我想起来年少时曾经去过他那里一次,那次老君不在,有一个白衣小师傅与我说了几句话,我记得他长得不错,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一直望着我笑。”
莼岸回忆完毕,转头问墨北,“这次始作俑者是老君那里的人?”
墨北不置可否,与她说,“你先回去吧,灼华还不知何时会醒,我在这里就好。”
“不是服下解药就好吗?”
“障毒蔓延至深处,退毒还需要些时日。这里属你管辖范围内,你去收拾下残局。”
莼岸应了一声,走至门口似突然想起,“他好似叫做烛光……来着?”
拉开门,雾气已经散去,阳光久违的再次照在这片土地上,消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莼岸一边回忆着一边走了出去,她没有听见身后墨北对她疑问的肯定。
“嗯,他叫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