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照老样子。”许久不曾推开雪忆轩古朴厚重的大门，范天乐对着原来的服务生说。看着古老的槐树，身心都放了下来。最近处理的事情太多导致他原来就不是很多的头发已经快掉成了地中海。每天都要时时刻刻盯着城墙之外多达四十万的防御部队，盯着方圆六千公里的C1防御圈，他就连想偷懒的功夫都没有。身边的政委都已经累到了两个，要不是还有曾经在特战时的老底子，他估计也不行了。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些许的轻松自在。
“许久不见……”身后，一身红衣的老板娘终于是走出了自己的亭台。一头黑发中裹夹着丝丝淡红，绝代俏脸就仿若这世间最珍美的艺术品一般。虽然几十年过去，但是时间似乎对她极大的眷恋。和范天乐一样的年龄，却还仿若二十五六风情正好的年纪，却并不缺乏成年女性的知性与神秘……
“朱雀……”范天乐静静地看着昔日的战友，战场上的血玫瑰出神，脑子之中全然回到了当年的情境之中。“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愣了一会，他说道。
“你不也没有变吗？”朱雀看着面前已经苍老的范天乐道。那声音，仿若楼台之上丝丝颤动的古筝的弦音，沉鱼落雁，余音袅袅。
“我？我可能是我们这群人之中变化最大的。哈哈哈……”哈哈哈一笑，范天乐更加轻松了一些。范天乐不会追问为什么十几年来都把自己关在那楼台之中，而朱雀也不会追问范天乐这么多年都干了什么。相视一笑，两个人一起走到了范天乐经常坐的那间屋子。
“其实，我是想说……你是我们这么多人之中，唯一不曾改变自己内心的一个。”
“内心……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吧。”服务生依照往常一样，端上来雪忆轩最烈的清酒到了两人面前。在这里呆了也有一两年，见到从来不曾出屋的老板娘如此，她也是十分惊讶。
“范老大的儿子，一直是你带着？”拿起酒壶，轻轻地给面前的老友添了一杯香醇的佳酿，静静地坐到一旁看着他。
“嗯。”接过慢慢的一辈子酒，范天乐惆怅的应了一声。“现在那小子本事比我大。”
“呵呵呵，怎么说也算你的半个儿子。就那么放到非洲那危险地区你不担心？”朱雀问道。
“你觉得呢？”范天乐口是心非。怎么可能不担心！那里是什么地方，原生种的老巢，还有重力射线！他怎么能不担心！
“口是心非。”这样了解范天乐的朱雀，一眼就看出了做贼心虚的范天乐在撒谎。“不过，有你这个黑虎的承认……想必这小子也是块能打能拼的料子。毕竟身体里流淌的有一半是范老大的血脉。”
“……别说范老大了。白虎和玄武来没来你这里？”范天乐问道。
“白虎没有。都已经二十三年了。想必是范老大去了以后他便不再回来了。玄武倒是来过一次。”朱雀回忆着。“不过他丢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来过就好。”范天乐多少有些欣慰。起码他曾经的战友，如今几乎都还健在。
“你那边呢？青雀，螣蛇，应龙，勾陈都还在吗？”朱雀关怀的问道。
“都还在。现在的暗区就是他们撑着。原先的小鬼们经历了这么多年，总该成长为顶梁柱了。”说到暗区，放到全C1安全区，就连***里面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暗区的存在。如今这样的绝密倒成了两个人嘴里交谈的谈资。
暗区，就在京城之中。诺大的都市，繁华的流水……他们是烟尘；是灰烬；是黑影；是亡魂。无处不在，无影可循。诺大的京城，是他们守护的对象。在他们面前，不需要法律，只有惩戒。暗区不是一个地理归类，也不是什么组织地点。而是四个人：青雀，螣蛇，应龙，勾陈共同撑起的深深埋藏于黑暗之中的一道防线。
说到底，人性都是贪婪的。有聚落的地方会聚集大量的贪欲。贪欲聚集的地方则会滋生大量罪恶。暗区要做的，就执行正义的铁拳，以绝对之恶制裁贪欲之恶。
“暗区？原来我不在的这么多年来，世道已经变化的这么大了……”朱雀感叹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还在乎那一两件事情？话说你这消息也很灵通啊。连范尘去非洲的事情都知道了。”他吐槽道。
“坐在这里，除了清净以外，还能知道很多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况且，你觉得我这么多年都是在逃避吗？”
“那倒没有想过。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范天乐说到。手中的酒已经被他喝的差不多，幽香清冽的感觉还是那样的一成不变。就和他面前的朱雀一般。“这么多年，我们都变了。可我们又都没变。”
“没想到，当年的黑虎如今到和诗人颇有几分相似。”朱雀继续打趣。内心之中，却是另一番感悟。
“别嘲笑我了。你也知道，我除了上战场玩命以外，肚子里面哪有那么多墨水。现在担任这个总指挥简直搞得我头都大了。”
“呵呵呵，那是你的器量而已。你适合这个位置。比其他人都更加适合。我没有打趣。”坚定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范天乐。“这么多年，队里除了你还带坚守着自己的阵地以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抛弃了自己的诺言。要是范老大在的话，兴许现在我们已经成就了自己的部队吧。说到底，只有你一个人在原来的特战部坚守着我们的番号。以坚持就是二十多年……”她的心里除了敬佩以外，满满的都是对自己违背当年誓言的后悔。而面前的这个黑虎，当年在特战一队之中是那样的不起眼。上青龙，下白虎，左朱雀，右玄武。明明一队之中也是有他黑虎的一番名号，可是在众人面前，永远都不会对他有所记忆。就好像萤火之光和皓月之芒相比一般。以前的他们四个锋芒太露，遮盖了范天乐的一切。朱雀知道，要是没有他们，靠着范天乐自己的才干一定能比几天爬得还高。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甘愿被他们埋没的一个人，却为他们守着自己的番号坚持二十二年！
“合不合适我也当上了。就像我们以前的部队一样，没有接班人的时候我是不会退下来的。”范天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没有接班人之前，他绝对不能倒下。而初步定的计划，就是培养范尘。这样，他也可以回到原来的特战部去继续干自己的老本行。那里才是他的归属。
“大小姐您以前不出山，十多年一如既往。为什么在今天这个日子出山了呢？”范天乐问道。
“我说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闲着。想要搞明白的事情太多，在军队里比自由身要难上好多。如今想搞明白的已经搞得差不多了。为了解决那些恩恩怨怨，总要亲自动手才解恨。”
“这么说！你找到线索了！”范天乐突然眼睛瞪得老大，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朱雀。这么多年他通过军队情报都没有挖出来的事情，如今朱雀却是有了线索！无论是谁先查到的，总之这件尘封了二十三年的案子终于是有了进展。而他沉寂了多年的怒火，终于再一次的被熊熊的点燃！他知道，朱雀是因为青龙的死才退出的特战部。白虎也为了寻找答案而离开。玄武则是在帮助他处理完青龙的后事之后伤心过度才回到了南方。而这一刻，复仇的一刻终于到来了！
“就靠我们两个人不行。”朱雀说道。
“我们有暗区。还有老部队。”
“暗区！”没想到，范天乐的计划已经达到了这一步。暗区表面上是为了维护C1安全区的稳定。但是更深层的意义，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帮助范天乐完成复仇。而前提就是范天乐找到凶手。现在，朱雀已经有了答案，那么范天乐所能动用的全部力量也会倾巢而出！
“好！我去通知玄武。让他悄悄地带人过来。你为我们准备好来回的物资和载具。我这几天要找回我自己当年的巅峰状态。暂定一周之后我们出发。”
“好！”
“我们的目的地是？”
“非洲……说句不好听的，你儿子现在在奋斗的地方。”
“……我马上去准备！”
眼看着飞奔而去的范天乐，朱雀的心中五味杂陈。当年的所有人都欠他的。他们欠他二十三年。这二十三年，所有人都逃避了。只有他，还守着他们的家。渴望着，盼望着他们能够回来。哪怕一直到现在……二十三年的光阴，除了范天乐以外……
“玄武……我们都败给了黑虎一人啊。说到底，只有天乐才是一直追随者老大的脚步走了下去。”
“我们，都是曾经逃避过的懦夫！”朱雀叹道。“有很多东西真的说不了啊……”悲伤的眼神再也掩盖不住。天大的秘密被她埋在心底。如果现在告诉了范天乐，说不定他真的会受不了。但是往后还有什么时机把一些事情澄清了吗？答案是没有。搞来搞去就连朱雀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