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也许很公平,并不因为你有人帮着万事筹谋抵挡,就善待于你。
谁会娶了这个痴儿侯小姐?
金誉不知道。
金诺也不知道。
未来还很长,很美好,他们都还年少,才刚刚展开人生征程的画卷。红粉佳人虽说未必有多重要,可未来还有大片大片空白又灿烂的希望。
此刻,他们都不愿意那个人是自己。
因此,金誉一脸淡然,金诺一脸愤然。
元阳侯小姐不过才四岁,又是个痴儿,并没有分辨能力。小小的一团,立在那里,只“啊啊呀呀”地嘟嚷着。
奶妈蹲在她身旁,柔声劝道:“小姐,喜欢哪位公子呀?想选哪位公子为夫婿呀?”
侯小姐半晌不应。
只听见东侧席案“咚”地一响,璧月不小心打翻了白佑桦面前的杯碟。
侯小姐循声望去,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嘴里咿咿呀呀地叫嚷着,跌跌撞撞地扑向了白佑桦。
“啊?又来?”
白佑桦低嚷一声,侯小姐已扑入他怀中,直将他扑倒在地。
“表姐——她,她还是流哈喇子!”
璧月只闲闲一笑。
“既然侯小姐不选,我看——还是我们大人商议才是正理。”林夫人娇媚的声音传来。
会安伯也点头附和。
元阳侯夫人正要开口应对,却见白佑桦已牵着侯小姐站起身来,走到堂中央,在金誉和金诺面前站定。
白佑桦拍拍侯小姐一侧肩膀,侯小姐流着口水,举起了胖胖的小手——
指向了金诺。
侯小姐选了金诺!
金诺将来要娶了这个痴儿!
有人吃了一惊,有人松了口气,有人无所谓。可是,此刻都没有人出声。
流花水厅内安静极了。
半晌。
“岂有此理——”
有人尖叫起来。
“白佑桦!你干了什么!”
金诺扑向白佑桦,提起他的领子就要挥拳。
不待他的手挥下,金誉伸掌一格,已挡住了他的拳头。
金誉还要接后招,却见金诺突然捂着脸弯下了腰。
众人愕然,都转头去看璧月——
璧月方才来不及思考,自然而然凝神聚气,照着观涛教的口诀,把白佑桦案上吃剩下的梅花糕给弹了出去,正中金诺面门。
此时金誉愕然,璧月也有些吃惊自己的力道,两人都愣住了,正好给了金诺空当。
金诺直起身一脚飞出,踢向白佑桦。
“啊——”
白佑桦大叫起来,却一闪身避开了。
金诺踢中了侯小姐。
大哭嚎啕声响起。
侯小姐大哭起来,白佑桦也大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好一片嘈杂。
璧月和金誉已反应过来,奔上前冲着金诺就是一顿胖揍。
两人默契十足,分工明确,金誉负责拦住旁人上前,璧月也不再讲究什么口诀、气息、观想的了,挥舞着王八拳,对着金诺迅猛地拳打脚踢,口诀倒自然流转了起来。
金诺丝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金诺被打趴下了,两人才分别被林夫人和下人们给勉强拉开。
“你们!王璧月!我跟你没完——”
林夫人哀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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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夜自是要赏灯的。
本朝太*祖在金陵即位后,为使京城繁华热闹,规定曰正月初八上灯,十七落灯,连张十夜。
其中,尤以正月十五元宵节最为热闹。
这一天,家家户户悬挂五色灯彩,彩灯上描绘各种动植物、人物掌故,再剪写上诗词、谜语,只异彩大放,美不胜收。
此时,京城中处处张灯结彩,喧嚣热闹不凡。
一队舞龙游过德胜大街,双龙戏珠的表演引得道路两旁的游人鼓掌欢呼不已,金誉和璧月也在其中。
当然,还有白佑桦,他倒顾不上什么双龙戏珠、空口喷火,只抱着一串糖葫芦舔得两眼放光。
“就知道吃、吃、吃!”璧月轻轻一掌拍在白佑桦后脑勺上,“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白佑桦抬起头,嘻嘻一笑,“表姐馋了?”
“馋你个头!”
这一打岔,那舞龙队伍已走远,紧接着来了一支敲锣打鼓、载歌载舞的队伍,招呼引导着人们都一起参与到了舞蹈之中。
耳畔只有欢笑和鼓声,璧月拉起金誉,跟着队伍一边跳一边笑,回想起白日林夫人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更是乐不可支——
侯小姐选了金诺做夫婿,自然是大出林夫人意料,可对于元阳侯、元阳侯夫人以及会安伯来说,一样是嫡子,并没有太大分别。
因此事情似乎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宴罢后,林夫人冲到芙蓉院对着璧月又叫又骂,璧月只觉得好笑,金誉和白佑桦来叫她出门玩,她抛下林夫人就出来了。
跟着狂欢队伍一路舞着,直穿过了四五条大街,三人才渐渐脱离了队伍,来到河边放灯。
河边亦是游人如织,放灯的人拥挤推攮不开,不断有“扑通”“扑通”的声音传来——这是有人被推攮掉落了河中。有人跳下去救,有的水性好的,一个猛子扎起来,又是“哈哈”大笑。
四处都是欢乐祥和的气氛。
璧月接过金誉递过来的莲花灯,望着灯芯那簇舞动跳跃的火苗,默默许了个愿,探身出去轻轻把灯放了。
小小的莲花灯,顺着水流轻轻飘走,汇聚入星星点点的灯河之中,慢慢不分彼此了。
这就是汉人的元宵节啊!原来,汉人也一样有狂欢豪放的节日,一样有爱歌爱舞的人群。
“表姐!”
衣袖被扯了扯,璧月回过头,顺着白佑桦的目光看出去——
只见一个瘦小的男子被人群拥挤着,蹭到了前面放灯的少女身上。
璧月望见,那瘦小男子暗暗探身伸手,摸入了少女怀中。
那少女也有所觉,可四周都是人群,根本辗转不开,又不敢大声惊叫,只得任身后的男子上下其手,为所欲为。
夜色中,看不清那少女的面色,只见她咬唇忍泪,眼波中盈盈都是火光,似乎是羞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
“金誉!”
“你自己要管,你自己管!”
金誉贱贱的声音传来。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璧月有些犹豫要不要自己出手帮那少女。
“瞪什么瞪,我还没审你呢!谁教了你功法?白日里你怎么用梅花糕打得金诺捂住脸的?”
“哪里有什么功法,你别开玩笑了。”
不知为何,璧月并不想让金誉知道关于师父的事。
“那你现在去帮啊!我看你不用功法怎么帮!”
“你就这么禽*兽?!见死不救?”
“你这个鸟人,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就是见死不救!”
“你——不可理喻!”
“嘻嘻,对呀!”金誉倒得意上了。
白佑桦无奈地摇摇头,慢慢挤向那瘦小男子。
他身量矮小,不费什么力气已来到瘦小男子腿边。歪头想了想,不舍地把手里的糖葫芦吃完了,拿着签子用力戳向了瘦小男子衣裳下摆里——
“啊!!!”
接着又是“扑通”“扑通”几声,瘦小男子跳起来,挤得人群一乱,又有几个人跌落河中。
“早就教过你这句话了——人、不、可、貌、相!”
金誉拍拍璧月的肩膀,对着她瞪大了的眼睛,摆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河对岸,一个颀长的身影倚在树下,望着对岸的变故咧开了嘴角,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