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痛?”璧月学完了词语,还是放不下心。
“不痛,刮破了衣服而已。”金誉安慰似地拍拍璧月肩膀。
“那脸上那么多刮伤……”
不等璧月说完,金誉一楞,急道:“什么?!脸上?”说着抬起袖子抹了抹脸颊,青色的袖子上顿时被印上一片血迹。金誉惊跳起来,“什么?!破相了!啊?!我破相了!”
璧月忙安抚地抱住金誉,“不怕,不怕,吹吹,不痛了!”
方瑛终于一头栽倒,喃喃自语:“真是受不了你俩!受不了!”
三人劈开荆棘,来到巨石旁,马车厢已碎成一大摊木渣,四处散落。可想而知,方才若没有及时跳出车厢,三人如今都已成肉酱。
璧月皱眉,“为什么会如此?”
方瑛说:“我刚刚查看了一遍这些木渣,没有什么破绽,只是这里,”说着,上前捡起一根缰绳,“这个像是人为割断的。”
金誉接过缰绳,见缰绳断处有一大半是整齐的切面,似是用极快的刀剑迅速划过所断,且那人技法颇高,仅划断了大半缰绳,剩余小半断裂则应是马儿受惊奔逃挣扎所致。
“马车和车夫确实都是我族兄派来的,可是,族兄没有理由会害我们吧。”方瑛道。方玢出身寒门,投入兵营数年都郁郁不得志,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方瑛之父,与方家叙了亲戚,今后前途还需大大仰仗方家,实在没理由要害方瑛。
“也许不是冲你来的”,金誉脸上一片淡然,“也许,是冲我来的。”
方瑛顿时想起会安伯夫人的离奇身亡来。同是勋贵武将之家,这件事方瑛也听闻过一二,听母亲说,金誉的母亲是前吏部尚书、现西山书院掌院白世南之长女,嫁到了会安伯家做了会安伯夫人,不知怎的,一年前突然离世,续弦的会安伯夫人则本是金誉母亲的闺中密友。据母亲讲,金誉母亲的死颇有古怪,可到底有什么古怪,方瑛从前不留心,所以也没细问。此时看着一地残渣断木,不由心生叹息。
“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直管开口!”方瑛道。
见方瑛如此义气,璧月对他好感大涨。
“好!”金誉也不废话,抱拳言谢。方瑛只摆摆手。
几人反身顺着车厢滚落下来的方向查探一番,却再没发现什么痕迹,除了方才缰绳的古怪以外,似乎就是偶然间马匹受惊,偶然间飞驰上了山顶,再自然而然地滑落山谷,撞上巨石,并没有什么人为的迹象。
“所以,那个车夫是唯一的线索了。”方瑛道。
金誉轻叹口气,浮起一抹了然的笑,“希望他平安吧。”
方瑛也暗自摇了摇头,拍拍金誉肩膀,“我会找族兄问清缘由,此事我们定要追查明白。”
金誉点点头,转身见璧月隐在几步外的树影里,背对着两人不知在做什么。“小月,你在做什么?”
璧月回头,扬手一挥,走了过来。金誉看见一只鸟儿从她身后飞起,转眼隐入山林不见了。
“知道了什么?”金誉问。
璧月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嗯,那我们走吧。”
今日因为是去兵营,因此谁也没有带随从,如今马车已毁,三人只好步行回去。好在此处离王家别院已不算太远,三人摸索着找明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出山谷,转到了大道上,又顺着大道行了约摸大半个时辰,王家别院门前的大红灯笼已星点闪烁在夜色中,遥遥望见王骥在院门口杵着拐杖,来回踱步。
待看清三人的样子,王骥面色一沉,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厮:“福智,快去请大夫!”想了想又随手招来一个仆从:“去把寻人的人都叫回来吧,方瑛、金誉和璧月都已经回来了。”
仆从躬身答是,一路小跑去倒座房里叫了几个男仆,分头跑出门通知去了。
“祖父如何知道要去寻我们?”听到王骥吩咐叫回寻人的人,金誉不由问道。
“过了戌时,我看你们还没回来,想着你们都不是没分寸的人,不应会这么迟,怕天黑路难行,你们有什么意外。”王骥答道。
进了院子,白文清见状大惊失色,忙一迭声地叫下人备衣物、药品、食物等。
大夫也很快到了,方瑛和金誉身上其实都有些划伤,要脱衣检视上药。璧月除了嘴唇磕破了,身上一丝伤痕也无,便退了出去,白文清陪着她随意用了些吃食。
见璧月三下五除二吃完,白文清还是未能平复心绪,心中慌乱不已,问璧月:“为何会这样?誉儿怎么会受伤?”
璧月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白文清听完皱着眉,一脸沉重,默了半晌才突然想起来似地,轻轻揽过璧月,柔声问道:“玉娘,你吓坏了吧!”
璧月心中一软。上一世,自己刚满周岁不久母后就去世了,幼时除了阿哥,就只跟异母哥哥思佑亲密些,从来也没体会过母亲般的温情。此时对着白文清饱含关怀的目光,只感觉自己像是浸在了温润柔滑的泉水之中一般,心中若是有一棵枯树,此时这棵枯树便是突然得到了滋养,开始抽条发芽。
璧月轻轻摇头,“我什么事也没有,你不要担心我。”
于嬷嬷进屋来向白文清禀道:“大夫已诊治好了。表公子和方瑛公子都没什么大碍,表公子伤口更多些,脸上、背上、手臂上都有划伤,但伤口也都不是很深,大夫嘱咐静养。”
白文清点点头。
于嬷嬷又说:“大夫还嘱咐,若表公子夜里发烧,要立即去请他!老奴已让蔚然和成风格外注意了。”
白文清对这件事留了心,吩咐道:“夜里都警醒些,若有任何变故立即唤醒我。”
于嬷嬷答是。
白文清搂着璧月,只觉满心都是伤怀痛惜,姐姐那样一个神采飞扬的人,转眼也成了一坯黄土,这世上斗转星移,物是人非,若自己再去了,最终也只留下誉儿和玉娘两个。白文清摇头叹息,怎么样也要保住了两个孩子才是。
白文清和璧月出来,方瑛正在同王骥告辞。白文清出声留他住下,他却道要回西山书院去。金誉知道方瑛是个爽直的人,想尽快查明那车夫的下落,否则他心里总也不踏实,便叫来蔚然和成风护送方瑛回书院去了。
璧月又到王骥房中帮他换了腿上伤药,这才安歇。
一*夜无话。
清晨,天才刚刚微明,院子里突然“咣当!”一声,不知是谁打翻了铜盆,接着响起一串急促的足音。白文清立即惊醒,从床上坐起,向外间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誉儿?誉儿发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