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一般,很快半个月过去了,已是入冬时节,每日里都阴天沉沉的,似乎立即就要飘下雪来。
半个月里,璧月似乎终于生出了些许祖孙之情,每日亲手帮王骥换药,对着王骥虽然仍是不苟言笑,可动作之间,却轻柔耐心之极。王骥恢复颇快,杵着拐杖慢慢走远一点也是可以的了。白文清见状心中安慰不少。
这日,西山书院放了沐休,王家别院中,还未见金誉的人,院子里就已听到他大叫:“玉娘!小月!小月!我回来啦!我又回来啦!”金誉一边说一边往西厢房里跑。
进到里屋,却未见一人,待金誉反身出来,才见璧月站在正堂廊下,手中还握着一把药草,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金誉走近,摸摸璧月的脑袋,柔声说:“我又回来啦!”
璧月笑着拍开他的手,仰头看看,仅仅二十多天过去,金誉似乎就长高了一点。“在书院里累吗?”
“不累,我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说着,金誉把璧月拉到一旁,“你祖父将你禁足何时才解禁呀,你不如去求求他,放你出去吧!我找到一个好去处!”说着,回身叫道:“方瑛、方瑛!这就是我表妹!”
院子里不知何时站了个年龄比金誉大几岁的少年,一张国字脸,小小年纪,却神情严肃。
方瑛向璧月见礼,璧月也回了个礼。这半个多月来,反正也出不去,璧月便向舞文和弄墨学了点日常礼节,已不会再对着别人的行礼不知所措了。
金誉神秘地低声说:“方瑛可以带咱们去个好地方!”
璧月奇道:“什么好地方?”
“保管你大开眼界!”金誉得意地笑道,又说:“你快去求你祖父放行。”
璧月偏头想了想,有些犹豫。
“想去就去吧”,王骥不知何时站在了堂前。
金誉恭敬地行礼,称呼了一声“王太公”,见王骥一脸和煦,金誉转转眼睛说:“王太公,以后我也随小月叫您祖父吧,好不好?”
王骥听后眯眼笑了,口中不住说着好、好、好,又稍转眼光看向璧月。
璧月是不会称呼这个大魔头为祖父的,只转念想到金誉如今在会安伯府并没有立足之地,以后势必要常来王家别院,跟王骥套套近乎对金誉是有用处的,所以也未加反对。
方瑛上前一步行礼,恭敬地说了句“晚辈见过王大人”,气质稳重大方。
王骥慢步走近,笑道:“方瑛也来啦?早听说你父亲将你送来西山书院磨练,西山书院也不远,以后常来玩”,说着拍拍方瑛的肩膀,又问:“你父亲可好?到辽东后可还习惯?”
方瑛沉稳答道:“父亲大人一切安好,有劳王大人挂念!家父曾嘱托晚辈,待王大人回京后,晚辈定须代父上门拜访道谢,未曾想今日就遇见了王大人,实在是晚辈失礼了。”
王骥温和地摇头笑着,又与方瑛寒暄了几句。
金誉附到璧月耳旁小声说道:“我跟方瑛在书院是不打不相识”,抬眼见璧月面露担忧之色,金誉嘻嘻一笑,拍拍她肩膀示意她放心。
金誉接着低声说:“他父亲如今是辽东都指挥使”,见璧月似乎并不太明白,又道:“跟你祖父品级虽是平级,可你祖父如今调任兵部,离上边更近些”,说着指指天。
璧月默默点点头。
王骥嘱咐金誉说:“早去早回,照顾好璧月!”想了想又转头对璧月说:“莫要乱问乱走,跟紧方瑛。”
璧月不屑听,金誉却心中惊叹,王骥好敏锐的心思,一两句话似乎就猜到了几人要去哪里。遂也不多说,只笑嘻嘻地答是,又祖父长、祖父短地恭维了王骥几句,说什么王骥教导开明、气度雍容一类的,把王骥哄得笑出了一脸褶子。
玉娘心中不屑地回到正堂内把药草放好,又净了手,跟着金誉和方瑛出去了。
到院门口,原来已有马车等候了。这次的马车却不是金誉和璧月寻常出游所使用的马车,褐色的车厢,比寻常马车厢要宽出两尺的样子,看上去更坚实。璧月目带疑问地看向金誉。
金誉摊摊手,“这是方瑛备的马车。”
方瑛微微一笑,伸手对璧月说:“王小姐,请!”
璧月扶着金誉的手登上马车,金誉和方瑛随后也上来了。车厢内简单朴素,却透着种庄重肃穆的感觉,坐下三人尚显宽裕。方瑛轻声解释道:“在下有一位族兄如今在神机营任中军武将,今日便是去神机营探望这位族兄,这马车也是族兄派来的。”
金誉一掌拍在方瑛后背上,“什么在下、在上的,装什么客气!这是我表妹,不是外人。”说着又对璧月说:“方瑛以后总之是要投军的,他父亲希望他常到兵营走走,保持斗志不息,所以今天咱俩沾光,一起去参观神机营。”
方瑛被金誉拍了一掌,稍愣之后,对着璧月咧嘴笑了。
璧月道:“我叫璧月,方公子唤我璧月即可。”
方瑛也说:“那璧月也莫要叫我什么方公子,你跟金誉一般,叫我方瑛便可。”
璧月爽朗一笑,“好,方瑛。”
见璧月为人爽直,方瑛似是甚是欢喜,一路上聊开了,慢慢地就不再端着那副稳重模样,说话也随和起来。“璧月,金誉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小月画了朵花,小月又画了朵花,小月画了朵漂亮的花,小月还是画了朵花……”方瑛语气中虽然仍带着惯有的沉稳,可却把金誉说话的神态学了个九成九,逗得璧月笑不可仰。
金誉欺身上去,捂住了方瑛的嘴,方瑛一扭挣开了,两人玩闹打斗起来,撞得车厢砰砰响。
神机营驻扎在京城南苑,一路上说说笑笑也不觉得路远,待进了营地,盘查严格起来,不知过了几个关卡、被盘问了几次,终于来到了中军辕门前。
几人分别跳下马车,只见一个浑身铠甲的青年武官立在辕门下,头盔下也是一张国字脸,不用问便知是方瑛的族兄。
方瑛热情地上前与族兄打招呼,又向金誉和璧月介绍道:“这位是我族兄,方玢”,说着拉过金誉,“玢哥,这位便是会安伯家的嫡长子金誉,这位是兵部王侍郎的孙女。”因璧月是女子,方瑛便没敢直述其名。
方才马车上的笑闹气氛似乎影响了璧月,璧月对着方玢也是爽朗一笑,“我叫璧月”,又补充道:“直接告诉你,方便你称呼。”
方玢稍愣,哈哈一笑,拱手道:“见过金公子!见过璧月姑娘!”说着大手一挥,“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