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黄昏总是来的要早一些。
大雨过后的水汽还未消散,枯黄的叶子上粒粒水珠还晶莹的闪闪发光!
岚风跋山涉水而来,带着这晚秋的凉意,吹落了满树的黄叶。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满了大地,整个清越皇宫都笼罩在这金黄色的晚霞之中,显得缥缈而圣洁!
皇宫的某处,一阵阵笛声呜呜咽咽的传了出来,这笛声如泣如诉,仿佛一个悲伤绝望的女子正在嘤嘤哭泣,它抽抽噎噎,不成曲调,让人听了忍不住泛起丝丝悲意!
寒凉阁。
秋雨心疼的望着白衣素发,手持竹笛、抿唇吹笛的女子,只见那女子身子单薄如纸,一阵风过就会被刮走。
这女子正是多日不曾出现的鱼婕妤!
“娘娘,风寒露重,别着凉了,回吧!”
鱼婕妤停下了吹笛的动作,那笛声像是被突然掐断脖子,蓦地停了下来,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屋里走去。
屋内一灯如豆!
秋雨静静的服侍鱼婕妤用着晚膳,桌上是简单的四菜一汤,她只略动了动筷子,浅浅夹了几口。
“娘娘再用些吧?”秋雨心急道。
“我吃饱了!”鱼婕妤淡淡道:“以后也别叫我什么娘娘了,我早就不是了,如今——”
她顿了顿,想到那碧鸳不过是个丫头,如今却和自己一样都是婕妤,顿时她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的厉害!
一想到这里,她更加没了胃口,推了碗筷就起身了!
一夜无话。
琉璃宫。
宋端妃早早就起身了,她的身子已经十分沉重,肚子虽然不是很大,也是圆鼓鼓的一个。
郑芊正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散步。
“茗清!”宋端妃突然唤道:“本宫好久没见到鱼婕妤了,你亲自去下个帖子,就说本宫邀她共游御花园赏菊!”
“娘娘如今身子贵重,万万不可有丝毫差池!”王姑姑语重心长道:“等娘娘诞下皇子后,再与鱼婕妤叙旧可好?“
宋端妃皱了皱眉毛:“无碍!有郑掌医贴身伺候,本宫也会多加小心,姑姑放心!”
“可是——”王姑姑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就见宋端妃的脸完全沉了下来。
她心知这个主子一旦打定了主意,任何人都无法左右的了,便只好给郑芊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照顾娘娘,郑芊会意!
秋意正浓,菊花一簇簇开的妍丽无比!
“内臣和明菲姑娘是朋友,见她这般,实是可怜的紧,便不知深浅的闯进了国公府!”
“难为她一片痴心,虽是风尘女子,到底也是本宫的哥哥负了她!”宋端妃感叹道。
郑芊正和她说着自己的旧事,宋端妃唏嘘不已,然而她对此却并不以为然,只听她满脸正色道:“本宫虽然同情她,却并不赞成她如此痴心。‘自古男儿皆薄幸’与其将自己的终身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之上,倒不如自己挣口气,世事无不可为、无不可成!”
郑芊有些发怔,她看到眼前的女子说着这话时脸上洋溢着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豪迈与气度。
不由的她有些自惭,同时也有些佩服:
“如果生在现代,宋端妃绝对是个铁腕女强人!”
“娘娘!鱼婕妤来了!”有下人回话。
宋端妃忙道:“快请!”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相迎。
鱼婕妤远远的看到她起身,忙快步上前连声道:“姐姐不可,你如今身子不同以往,再说如今姐姐位列四妃,婢妾一个小小的婕妤可受不起!”
郑芊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玉妃娘娘,如今的鱼婕妤依旧热情开朗,怎么她听着这话就是有些不舒服呢。
宋端妃倒是没什么反应,依言又坐了回去,她少见的仔细打量了一下鱼婕妤,见她形销骨立,脸上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她的憔悴模样,颧骨耸立,再不复往日明媚,虽然笑着,却比哭都难看。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宋姐姐快生了吧!看这肚子尖尖,一准儿是个皇子!“鱼婕妤笑着道。
“借你吉言!”宋端妃脸色缓了缓,终是忍不住问道:“怎得廋了这么多?”
鱼婕妤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复如常,她轻笑道:“姐姐说笑了,如今这宫里除了姐姐的琉璃宫,哪个宫里的没掉几斤肉?”
宋端妃忍不住皱了皱眉,她这话的意思是?
多日不见,这鱼婕妤说话刻薄了好多。
菊花开得正艳,宋端妃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有些想回去了。
“呦!这不是鱼婕妤吗?多日不见,鱼婕妤风采却是不如往日多矣!”一个娇媚的声音由远及近,这声音听着就让人浑身发酥,众人不由自主循声望去,见一美人款款而来。
这美人:螓首蛾眉,朱唇皓腕,腰若约束,着一淡粉色宫装,头上金光摇曳,盛装而来,像是开了挂的仙子,艳光四射,夺人心魄!
来人正是那碧鸳,新晋位婕妤不久的碧美人。
鱼婕妤听到碧婕妤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毫不掩饰对碧婕妤的不满,起身就向宋端妃告辞道:“婢妾多谢端妃娘娘的盛情款待,可是现下婢妾还有其他事情,就先告罪失陪了!”
“呦,这就要走啊?”碧鸳阴阳怪气道:“郑芊妹妹,你见过斗败公鸡的摸样么?”
郑芊十分意外,真是躺着也中枪,这火尽然烧到了自己身上,她不由得打起圆场来道:“内臣参见碧婕妤,婕妤近来不是陪着皇上在西郊行宫吗?”
碧鸳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宋端妃在一旁看的分明,她更是不快,如果说方才只有三分郁闷,那么现下就有七分,她心道:这鱼婕妤遭逢大变,心性有变可以谅解,可这碧鸳如今掐尖好胜,却是心大了!
想着这些,她也扶着肚子起身,郑芊忙上前扶着。
鱼婕妤向宋端妃请辞后,便准备要离开,不想她想躲事,碧鸳却不依不饶,听了碧鸳的话,她气的理智全无,回过头怒目瞪着碧鸳:“你再说一遍?”
“怎么?”碧鸳掩唇轻笑:“本宫说你了吗?你是只斗败的公鸡么?”
“你——你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鱼婕妤忍无可忍,终于像个泼妇般扑向碧鸳,碧鸳身前的人立马挺身而出,拦住了理智全无的鱼婕妤。
“再说了,你是鲛人国的公主,又姓鱼,斗败了也不能是只公鸡,顶多是条死鱼!”
鱼婕妤隔着身前的人听着碧鸳恶毒的话,气的几欲昏厥,她大声的命令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看着本宫被人欺负?”
秋雨早就对碧鸳不满之极,得了主子的命令,再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恶狠狠地朝着碧鸳撞去!
现场瞬时一片混乱,郑芊赶忙扶着宋端妃站到一边。
碧鸳一边继续激怒状若疯癫的鱼婕妤,一边留意观察宋端妃的动静,见郑芊镇定自如的将宋端妃扶到了安全地带,她眼中一丝懊恼闪过。
只见她快速的移动着身形,好似被鱼婕妤逼的退无可退,宋端妃冷眼瞧着她有意无意的将混乱引到她这里,她的脸色有些发青,显然,郑芊也察觉到了此时的情形,她小心翼翼的护着宋端妃,唯恐人群冲撞了她。
“鱼婕妤、碧婕妤,端妃娘娘在此,你们竟敢如此无礼,冲撞了娘娘的身子,这后果你们谁能承担的了!”郑芊试图控制局面道。
然而,已经被压弯最后一丝稻草的鱼婕妤红着眼睛已经根本听不到她的话了。
秋雨想到自家娘娘受的苦,想到自小相依为命的姐姐秋容,看到嘴一张一合吐着恶毒语言的碧鸳,愤怒已经让她不顾一切,她蛮力扯开身边的人,仿佛一下子拥有了神力。
“我和你拼了!”她猛的扑向碧鸳。
碧鸳脚步一闪,轻巧的避过了她的扑击,宋端妃的身影显现在了秋雨的面前,郑芊见状,下意识的从宋端妃背后护住她的肚子,接着一股大力冲了过来。
宋端妃笨重的身子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手护着宋端妃的肚子!
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她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