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步之遥了,怎么不过来?”方静的耳畔传来女子喘息的声音。
“谁?”他大惊之下回过头去望着头顶的岩壁,却只见到一片赤红。
“何处小贼。”那金胖子听到了声音冷笑两声,右手上真气凝聚成一把黑色气刃转头便向方静背后袭来。
“静儿小心!”听到孟白霜的提醒方静回过神来转身一招“火烧云霞”便挡了上去。
本来金胖子没太在意,这手刀随手发出只用了三四成的功力,没想到这年轻人的火云真气竟如此雄浑,有如化雪春阳沛不可挡之势。已来不及变招,金胖子双手一起聚气,两把怨灵刀合二为一击了上来。
孟白霜心中惊骇大叫不好,可是瘫倒在地上又无法凝聚起真气。这一招他看得明明白白,金无量左手怨灵刀使出了三四成功力,以方静如今第八重的火云真气完全可以碾压化解。可是怨灵刀这种招数的特异之处在于双手并用时招数效果可以叠加再一起,他已看出金无量右手怨灵刀已经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双手并用的威力效果就可以达到十三四重,如此强大的刀劲就算是自己也无法正面抵挡,以方静如今的功力正面迎接恐怕就只能是有死无生了。
“静儿快躲!!”孟白霜嘶吼着,眼看着黑色气刃与“火烧云霞”的光幕只剩几寸,孟白霜又吼道:“快躲啊!!!”
“不,我走了前辈你怎么办?”方静刚开口,两股真气便在空中接触。那一瞬间方静只觉得一根根刺沿着自己的双手皮肤渗入血脉,又沿着血脉蔓延到四肢百骸,一瞬间那种催心折骨的痛楚蔓延至全身。感觉中有无数根冰冷的银针,扎着自己的经脉、骨头,方静大叫一声握紧手中剑挣扎着。
孟白霜看到火云真气一寸寸被黑气吞噬干净,接着黑气如水如潮般笼罩住了方静全身,那柄铁剑在怨灵刀的腐蚀下竟一寸寸的破裂成碎片开始脱落,可以想见方静此刻忍受着怎样的摧心折骨之苦。
“孟白霜!”金无量喝道:“我再问你一遍,《碧夜极光》秘籍在什么地方,你现在都看到了,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若是再不告诉我,这小孩可就要肝肠寸断了。”
孟白霜瞬间心如刀割,眼前这局势自己不可不说,可若是自己将秘籍藏在方静胸口的秘密说出了口,金无量拿到了秘籍,他们二人顷刻也会死于怨灵刀之下,左右都是死孟白霜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封印火狐的岩浆池中岩浆开始剧烈翻涌,岩浆池上墙壁上刻的九字真言中的“皆”字也开始闪烁出流动如火的光泽。
同时,岩浆池周围地上散落的黄色封印符咒开始缓缓移动,那些符咒之前一直贴在“皆”字的周围用以加强封印,之前全部被金无量拆去散落在四周,此刻又在三人都注意不到的时刻悄无声息的自己移动起来。
那一瞬间似乎变得无比漫长,金无量间孟白霜犹豫不决当下仰天大笑:“原来在你看来一本破书的价值竟比这年轻人的性命更重。”话音刚落金无量五指发力,双手十成叠加的怨灵刀就要喷薄而出。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孟白霜突然大叫:“慢着!你不能杀他!”
“我为何不能杀他?他又不是金银珠宝。”
“他是孙承羽的儿子。”孟白霜急中生智随口就喷了出来。
金无量已准备不理会他,待斩杀方静之后再去羞辱之,听了这句话他双手竟是硬生生地卡住了没有动弹。
“你说什么?”方静与金无量同时转过头望着孟白霜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一句话震慑了当场的两个人,哪怕是命悬一线的顷刻方静还是觉得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
“对,孙承羽就是他爹。”孟白霜硬着头皮开始信口开河。所谓撒谎如演戏,演戏演到底,孟白霜开始喋喋不休地胡说八道:“是孙承羽在敦煌的时候跟一个农村妇女生的,那妇女名叫………李小花,年方十八,激情如火、寂寞难耐,年纪轻轻却被削去了头发,被养父母逼去青楼,成为了漠北青楼一枝花。”
本来金无量还将信将疑,这一下孟白霜信口开河越扯越离谱,恐怕连方静都骗不过了。金无量冷笑一声,双手成刃一转,只见方静周围的黑气一层一层翻涌不息,将他包围在黑气的中心。
“静儿!”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神智已经开始不清醒。模模糊糊间还听到了孟白霜的呼唤还有金无量的冷笑。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恍惚,那种摧心折骨的痛楚也消失无踪,变得毫无知觉。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轻地如同一片云,在感知完全消失前他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些念头:
或许,这就到了传说中的弥留之际吧?
月儿她还好吗?
师父师娘还有师伯他们知道自己已经不在的消息会不会伤心?
弥留之际,脑海中竟是浮现出吴茂平师伯祖的面容,想起他提着扫帚对自己说:“尘归尘,土归土,倦鸟归林,猛虎归山,生死归命,万物归静。”
“那静儿归什么呢?”当时自己曾睁着大眼睛问他。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吴茂平静静地回答,扫帚从地上绕过,一大片枫叶哗啦啦地流淌开去,如水,亦如红的火。
“万物归静,”
“万物归静。”
“万物归静…”
“万物归静……”
当此弥留之际,这四个字竟是不停地在脑海中徘徊,如同在天枫城上的初冬时节,一片片火红枫叶在视野中肆意蔓延,乱红纷飞似乎一直奔腾到天地的尽头。
原来在将死之刻,挥之不去的还是在心底埋藏最深的东西,那片收容自己、养育自己的土地。他看到自己跪在文颢的面前道:“静儿不孝,愿来生还能成为您的弟子。”
“静儿!”洞窟里孟白霜也险些哭了出来,都怪自己计划失误,若是害死了静儿自己以后还有何颜面去面对自己在世间惟一的好友?何况自己和这孩子一见如故,这么多天一直都视如己出,若是连他的性命都保不住,你还有何颜面在尘世苟活?
就在这一瞬间,身后岩浆池中的岩浆突然如柱喷涌了出来,五条岩浆之柱翻腾而起越过孟白霜朝着方静汇聚了过去。
突然发生此种异变,孟白霜与金无量二人都是大惊失色。五条岩浆之柱扑了过来直逼方静面门。岩浆翻涌之下,金无量怨灵刀的阴气竟是被热力融化,蒸发成一条条黑烟消散在空气中。金无量双手还未接触到那层岩浆表面就觉得手掌心滚烫欲融,慌忙之间只有撤招倒退出数十步进行闪避。
那五条岩浆将金无量逼退之后,五条岩浆融合在一起在方静身体外层形成了一个岩浆罩将他的身体包裹在核心。
金无量失声尖叫:“火狐之力!”
那岩浆罩将方静抢得后瞬间携带者方静回到了岩浆池中。
“静儿!”孟白霜哀嚎,那岩浆池温度何其之高寻常人坠入其中顷刻就会被融化干净,根本不可能有活命之理。
就在方静坠入岩浆池之后,池中岩浆突然开始剧烈翻涌,然后又在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岩浆漩涡。漩涡中还开始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甚至整个洞穴都开始摇荡起来。
“火狐出世!”金无量仰天狂笑,熊熊火光倒映在他满脸横肉的狂热的脸上。
方静觉得自己开始从高空下坠,穿过了一层层白云一直坠落到一个万丈悬崖,自己沿着悬崖又开始坠落,一直坠落到崖底的岩浆中。可是就在自己后背接触到那一层岩浆浆面的刹那间,整个时间与空间似乎都凝结了下来。
万物都巍然不动,岩浆,白云,飞鸟,甚至连自己翘起的衣角竟是都在时空间里冻结成了一副凝固的画面,一切都动弹不得。
刹那间,天旋地转,周围的景色开始发生异变,方静只觉得眼前是一片漆黑,而自己在继续下坠,下坠。
身体周围有哗啦啦的响声,他听出来了,那是枫叶的翻腾喧嚣声。
是自己年幼时曾经失足跌进的山洞吗?
接着,自己的下坠竟是缓了下来。竟似有一片云,却又似、又似一双温柔妩媚的手从背后托住了自己。
“你已经穿过苦海了。”耳畔传来幽幽惑惑的声音,女子的声音。
方静猛然醒悟:“就是这个声音!”
对,方才在山洞里就是这个声音,一直都是这个声音,幽幽回荡在自己耳畔,似幽冥的魅惑又似命运的指引。
“我已经等了好久。”她似乎在自己的身体周围徘徊感叹:“年复一年,花开花落。我一直等着,等着一个人的出现,如同在一个终年不见星月的黑暗深渊里等待着天心月圆。”
她只是在轻轻地叹、淡淡地说,可仅仅是听她这么说,方静似乎就感受了了万千愁思、不尽哀怨。似乎有人将她抛弃在了寂寞高楼,又似乎有人将她锁在了一个深宅大院。或许,
年深岁久,
也不过如同,
错过了一场花开,
开花人被跼在了寂寞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