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脖子上的印记看上去像是一把锁,黯淡时是朱红色,闪耀时又隐隐带着些许金光。侏儒挣扎的越厉害,这赤金锁便越明亮。直到他露出妥协的神情,嘴唇闭的紧紧的,这小锁才逐渐黯淡,直至消失不见。
此刻侏儒的身影看上去很是颓唐,眼睑耷拉着,一语不发。半晌,他终于抬眼看向孟浪,苦笑道:“你也看到了,不是老夫不想告诉你,实在是这封印太……唉,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孟浪沉默,他本以为草木根是上天的馈赠,但现在他看来,事情远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简单。既然前六个获得草木根的人都死了,那么,他的结局,又该是如何呢?
想到这,他咬了咬牙,很是不甘心。毕竟现在他连雪国的苗头还没找到,若是和之前拥有草木根的六人一样,岂不是太凄惨了。
“不要想太多,对未来的恐惧,从来都是修行路上最大的敌人。”侏儒斜眼看着孟浪,淡淡开口。
“你都不想知道老夫为什么要等你这两百年吗?”侏儒低声道。
“为什么……”孟浪目光抬起,刚好和侏儒相对而视。
“因为它。”侏儒指了指墙角,那里有一个方桌,上面摆放着一个精致雅观的花盆,里面种着的,却是一株平淡无奇的小草。
孟浪盯着小草,面露疑惑之色。在他看来,这株不忘草很是平常,他甚至在北川宗时就见过一大片。
“这株不忘草,在你看来,有什么特别吗?”
孟浪摇了摇头。
“这里面,有一缕魂。”侏儒的目光中露出柔情和回忆,沉默数息后,他接着道:“这是我的妻子,她叫悯儿。五百年前,我以身问道,引发天劫。最后一道劫雷落下时,我已奄奄一息。只要中了那一击,就会灰飞烟灭。”
侏儒说到这,眼眶红了。
“那一击,悯儿替我挡下了。她那时不过悟神初期的修为,在劫雷之下,几乎魂飞魄散,只剩下了这一缕残魂……”
“那一天,我的眼中哭出了血,我眼睁睁的看着这缕残魂也在一点一点的消散,却无能为力。直到他……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侏儒的眼中突然充满了愤怒,他的双眼充血,牙齿咬得格格响。
“他告诉我,他可以帮我复活悯儿。代价是,我自愿和他交换身躯……”
“我至今还记得,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那是血肉分离的痛苦,那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被剥离,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了现在这番令我憎恶的模样。”
“本来接受交换肉体是我自愿的选择,为了悯儿,我可以忍。但是我没有想到,他骗了我。他所谓的复活,就是把悯儿的魂魄,封印在这株不忘草中……”
“不忘草的生命只有七百年,他封印悯儿时,这株已经活了一百年。加上这五百年,六百年了……还有一百年,悯儿的魂魄也将随着这株不老草凋落……”
“死瘸子说过,草木后人,也就是草木根的主人,可以赋予草木新生。这些石珠是以前他送给我的,他的草木造诣深不可测,我让方五拿着这些珠子云游四海,目的就是要吸引草木后人的注意。两百年了,我差点以为,我的悯儿再也回不来了……”
侏儒看着孟浪,眼中有微光闪烁。
“你的意思是,我能赋予草木新生?”孟浪看了看不忘草,摇了摇头。
“现在你或许不可以,但是我相信,百年内,你必可以。”侏儒脸上露出慈祥,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发黄的玉简,递到了孟浪手中。
“这是……”孟浪接过玉简,用神识略微察看,霎时脸色大变。
“太古草木经!”
孟浪被玉简中的内容深深震撼,这太古草木经中,把草木根的生长等同于修士的修炼。就拿孟浪现在来说,他的草木根成长还属于第一阶段,只能辨识数万草木,吸收元婴及以下的草木之力。
等到草木一阶圆满之后,就需要一种叫作奕灵草的植物,通过吞噬奕灵草中的草木之力,突破到草木二阶。等到了草木二阶,孟浪就可以吸收悟神以上的草木之力,辨认数十万种草木。
而到了草木三阶,不仅可以吸收问道以上的草木之力,辨认数百万种草木,更可以将自身灵力赋予草木生机,更重要的是,那些草木所化的妖兽,也将在其掌握之中。
孟浪看到这些,盯着手中的玉简,目光中露出明亮的精芒。他虽然不知道拥有前六根草木根的人是怎么死的,但是他骨子里不信邪,不相信自己的命运会和那些人一样。
只要修为足够,就算天要灭他,又能如何?
“怎么样,现在你还觉得自己不行吗?”侏儒微笑开口。
“可我不确定能否在百年内问道……”孟浪自觉悟神都很遥远,更别提更遥远的问道之境了。
“之前那六个草木后人,每一个都是在百年内问道。”侏儒轻声开口,他的话如一阵霹雳,又如一缕清风,让孟浪震撼的同时,又给了他希望。
“他们,最终在什么境界止步……”孟浪没有说“死”,而是用了“止步”二字。
侏儒苦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摇了摇头。
“好吧,其实我特别好奇,你口中的那个瘸子是什么人,我猜那些关于草木后人的事,也是他告诉你的吧。”孟浪饶有兴趣的问道。
侏儒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又指了指脖子。
“他封的?”孟浪吐了吐舌头,显然,瘸子把事情告诉侏儒又不让他说的做法,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他在想,到底是什么样一个有趣的人,会忍不住把秘密告诉朋友,而后又强行封口呢?
侏儒笑着点了点头,常人无法想象,一个被施展了封印的人,为何在想到那个封印他之人的时候,能够笑得那么自然、爽朗,以至于那张丑陋的脸,看起来都变得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