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兄,告辞,请留步。”
“恩,王兄……走好,不送。”
相互拱了拱手,穿着天青色儒服的访客下了台阶,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哼,神气个屁!”
唐旭将视线收回来,转身回到屋中。
刚在书案前坐下,宁雨从那边屋子过来了,隐隐生气的样子,“这人真是讨厌,三天两头的过来,没话找话说!”
“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将他拒之门外吧,咱们住的还是他家的院子呢。”
唐旭郁闷地道。
说起来,过来造访的这位客人正是房东的独子,姓王名甫,字季真,年方二十,却是一位有着秀才功名的相公,称得上年少得志。
前些日子他外出游学,访师觅友,为两年后的乡试中举做准备,这几天刚刚到家,听说家中来了俩位房客,便过来拜访,谁知一见宁雨的面,登时神魂颠倒,惊为天人,了解到唐宁二人只是表兄妹,并非夫妻,便动起了纳宁雨为妾的心思。
这时代的风气,男子未成亲先纳妾极为正常,大户人家的子弟更是在婚前纳上数房,王甫年少风流,动这种心思自也不足为奇。
在他看来,宁雨清丽秀雅,若能纳入房中,佳人在侧,红袖添香夜读书,倒是件风光旖旎之事。
至于立宁雨为正室,那却万万不能,他家中虽算不得富有,却也殷实,他本人又是年少得志,只待两年后乡试中举,便可一飞冲天,成为人上之人,届时自然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对他前程而言,对家族而言,均是大有益处。
像宁雨这样的贫贱女子,虽是姿色出众,也只能充为偏房,平时玩玩就罢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正是有了这样的心思,王甫便隔三岔五的绕到这边院子来,明为与唐旭聊天,实为炫耀自己的家世学问,动不动口中就是一连串之乎者也,又或是对着两株老梅吟出几句酸诗来。
又谈到他家中是如何殷实,城外的田庄一年能收多少租子,家中的奴仆又有几个,乃至绫罗绸缎不缺,鸡鸭鱼肉不断等等。
这等显摆的样子,让唐旭极其不爽,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门外。
他这么说,自是有的放矢,唐宁二人颇为“困窘”的生活早就看在他眼中。
虽说伙食马马虎虎过得去,但宁雨每日里要做着针线活贴补家用,打扮也是荆钗布裙的模样。唐旭就更不用说了,靠着表妹养活,尽管一身儒服,打扮并不甚寒酸,恐怕也是咬着牙添置的吧!
如此清苦的日子,这小娘子也未必熬得下去吧?
跟了他这样出口成章,家境殷实的秀才相公,想必也是她之所愿!
王甫信心爆棚,谁知结果却是屡屡碰壁,唐旭对他不以为然不说,关键是宁雨对他也毫无兴趣,看见他来,就远远地躲开去,连茶也不奉上一杯。
如此一来,他那些锦绣文章、应景诗词也就只能空对着唐旭抒发了,达不到应有的效果。
这使得他大为扫兴。
自己一个堂堂秀才相公,满腹经纶,一表人材,竟得不到一个贫贱女子的青睐,实是大失颜面之事。
可恨啊可恨啊。
…………
他这般殷勤拜访,唐、宁二人又不是傻子,岂能不明其用意。
宁雨倒也罢了,远远躲开就是,毕竟这时代多少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也无可厚非。
只是苦了唐旭,时不时地便要成为王甫炫耀的对象,又不能像宁雨似的一躲了之,怎一个郁闷了得!
此时俩人彼此相视,均是一脸的无奈。
“恩……随他去吧,只当是飞来一只苍蝇。”
沉默了片刻,宁雨淡然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唐旭顺手从书案上拿起一本《论语》,翻动着,一面暗中摇头。
他倒是想施法薄惩一下王甫这厮,但宁雨不想生事,他有什么法子?
妖精当到这份上,身怀法术,却银子也不敢偷,惩治宵小也不敢惩治,算什么回事啊?
还不如当一个凡人自由自在。
腹诽了几句,其实心中倒也明白,像宁雨这般情形,只是为了能在江宁安安静静的修炼,不愿节外生枝而已,否则以她本事,断不会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
至于她为何定要呆在江宁城,这段时间唐旭也隐约猜测,除了躲避侯风的原因,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她始终不曾透露,唐旭也不好开口多问。
“子曰,学而不思则惘,思而不学则殆……”
丢开此事,唐旭随口念诵道,诵声朗朗,似模似样,倒也有几分秀才相公的风度。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
这边正继续摇头晃脑,不防书本却被轻轻夺下,暼了暼唐旭依旧有些不伦不类的短发,宁雨道,“……近来真经修习得如何了?似乎快到了凝气中期了吧?”
“恩。”唐旭点点头道,脸上略略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眼下确实快到了凝气中期的修为,但却跟凝气真经无关,而是那五色神光的功劳。
据他的观察,随着不断吸收天地灵气,气海中的五色神光也悄然发生着变化,原先只是颜色各异的五道光芒,经过这些时日,已形成一柄柄剑的形状。
白、青、黑、赤、黄五色剑!
据《七曜幻剑》记载,这五色剑分别为凛金剑,青木剑,浣水剑,明火剑,厚土剑。
五种剑,五种属性,此时剑身几为透明,尚未凝实,若是凝实,便相当于凝气中期修为。
宁雨修为远在他之上,自然可以轻易看出他的修为,但却无法窥探他体内的五色神光,犹以为唐旭修的是凝气真经,故有此一问。
“进展倒是挺快的……不过,越往下越难,耗费的时日也越长……”宁雨若有所思地道,“好生修习吧,只盼你能尽早修到中期,便可助我一臂之力了。”
之前唐旭就曾听她说过,他至少要修到凝气中期,散出的纯阳之气才对她颇有助力,当下点点头,却忽地记起一事,忙道,“明日就到四月十五了吧,你的解药还没给我呢,快些取来给我服用!”
他的语气极是急切,但宁雨听了,却是抿嘴一乐。
笑吟吟的样子似乎在取笑唐旭沉不住气。
唐旭一怔,登时着了恼,脱口道,“笑什么笑,老子若死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未及说完,就被狠狠瞪了一眼,急忙缩口,却听宁雨道,“……又自称老子?”
唐旭已有好几次在她面前自称老子,她隐约察觉,老子这个自称恐怕不是什么好词,这家伙一说这个,就显得威风凛凛的,一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呃……”
“再自称老子,就不给你解药了……”
“不说就不说,那解药……”
宁雨又是抿嘴一乐,向他凝视片刻,随后慢慢转身,微叹道,“何尝要什么解药啊,那日只是唬一唬你罢了,你吞下的只是寻常的丹药,压根就没毒……先前担心你不明我的用意,想方设法逃掉,如今你修习真经,领略了这其中的好处,且知我不会害你……我又何必再瞒你……”
说着,缓缓出了屋子,留下身后瞠目结舌的唐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