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太行山的第一天,灰带人杀退两次偷袭阻拦的队伍,而他们也死了十几个人。
在第二天,灰开始对小木头发脾气,又打又骂,经常恶狠狠地说道:“叫你别来你硬要来,有什么用?你就是个废物,武功这么差,你能干什么?”
小木头的大脑袋不再摇晃了,他也不嬉笑,就默默地挨着——挨着打挨着骂。
灰不能赶他回去,因为是义父令小木头跟来的。
现在的辛家堡局势不妙。前边有白道阻拦追杀,后边有锦衣卫指挥使田大人的使唤,不是杀这家,就是杀那家。短短入秋二十来天,灰就南北赶了三趟,杀了被贬官员三户人家。每次出去总会遇到白道的阻拦,总会丢下几个兄弟的性命。可不出去办事又不行,现在把白道都得罪干净了,再不听锦衣卫指挥使田大人的话,要是得罪了这位大人,那就真的是前后无路,自寻死地了。
所以,对辛家堡,对枭绝天来说,这条路只有往前,没有后退的余地。
灰心里也明白,值此生死关头,义父是不会在乎小木头这条小命的。
太行客栈的名头很大,其实就是一间小酒铺,在酒铺后置了两层小楼,可以让客人休息。
酒一般,菜也谈不上好。只是过了这家客栈,之后三十里山路崎岖难行,便再无片瓦可以遮身。进太行山这条山道的人,自然得在此处打尖。
当晚,灰让小二将店里的好酒好菜都上满,叫兄弟们放开了吃喝。过了今晚,生死由命。
大伙儿喝得烂醉,都去休息了。
只有灰和小木头还坐在桌边,小木头也喝多了,陪着灰。
灰似乎怎么喝都喝不醉,脚边上七八个空了的酒坛东倒西歪。
“小木头,今晚上陪我痛快喝酒!做了五年兄弟,我对你从来都是打骂,我这个人真是不好,对兄弟不好!”
“少爷,小木头在你身边,能挨打挨骂,也是开心!”
“一世人两兄弟,有今生无来世!喝。”
等日上三杆,那些兄弟们才起身来到酒铺中,却发现灰一直坐在那儿,地上的酒坛已数不清了。
灰回头看了眼众人,轻声吩咐道:“吃了便准备出发吧。”
他将趴在桌上的小木头背在身上,向酒铺后的小楼走去,未过多久独自走回来,拿了张面饼,边啃边道:“走吧。”
盯梢,阻截,三四十人骑着快马绕过山道从林子里冲出来……
灰带人追进林中,中了埋伏。
对方人数太多,前面阻截的三四十人加上埋伏的江湖汉子,总数过百,等灰杀出重围,身边还跟着的兄弟只有七人了。
一人对灰说道:“少堡主,今天我们是过不去了,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吧?”
灰,白衣染满了鲜血,看着他们疲惫不堪,看着他们身上的伤,笑了笑说道:“过了前边的山道口,右去是拐子林,你们绕拐子林的山道回去。”
“那你呢?”
“我跟着你们,他们就会追过来。我往左边的猿尽绝走。”
他按马立在从山道口刮过来的大风中,发丝飞扬,笑声张狂:“我再为你们挡一阵,等你们走了,我一个人哪里去不得?凭他们拦得住我吗?”
口气虽狂,但这七名汉子却知道,武功再高,终有力尽之时,留下来九死一生,结局不难预料。
“猿尽绝那儿山峡陡峭,前后一条山路,周边尽是峭崖峭壁,不利于围攻。他们就算追上来也奈何不了我,过了猿尽绝,之后便是茂盛的丛林,骑马走不了,也有地方躲藏,大家不必为我担忧。”
几人本就是凭热血和银钱卖命,能活自然是好,也不多说,赶马驰去。
追来的人已在山道上,六七十人骑着马赶在前头。
扶风剑张家。
四十六条人命的血债化成怨气形成滔天巨浪,马蹄声如战鼓般轰鸣,敲击在心房,似乎能搅碎一切丑恶!
灰仍按着马,平静地端坐其上,面带微笑,远看敌势汹汹,似乎是不错的风景。
接上了!剑光像雨点袭来,他胯下骏马先被击毙,嘶鸣声中倒在血泊里。他飞身而起,拳风呼啸,从空中落地便打倒两名骑士,避开刺来的长剑,双腿似树根般扎在地面,纹丝不动,上身却诡异弯折,斜摆,像柳枝避开风势,拳顺势而出。就见马队迎面而来,从他两边驶过,一剑接一剑,仿佛海浪一波接一波,而他站在中间,气宁神闲,渊亭岳峙,干脆利落的出拳,浑厚的内劲激发,迎着连绵海浪,隐隐有不可一世的风采!
马队全部冲了过去。
在灰身边倒了十几匹,有的叠在一起,已垒到灰的腰间。
倒下的骑士尽皆毙命。
灰,身上的白衣已看不到白的颜色。
五道血口,其中一道在肋下,血流如注。
灰淡淡地笑着,轻轻地,似乎在对自己说话:“为何看见死亡却没有半点恐惧呢?”
山道口吹来的大风变得清清爽爽,拂在身上,像山神的眷顾,是温柔写意的吻。
他在等,等着这队骑士调整好后,下一回冲击。
忽然身后的山道上有急迫的马蹄声传来。
灰,回过头,便看见了山道上的马,马上的骑士,骑士肩上那颗滑稽的大脑袋,随着颠簸,摇晃、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