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娇儿飞快地扫了一眼东边窗下的那张桌子，没有看见裘英。
裘英的爹娘在乡下守着三间祖屋和几亩薄田过活，怎么也不愿意到都城里居住，于是他的妻子便常年待在乡间伺候年迈的公婆。他孤身一人在都城，没置办宅子，就住在典狱司里，一日三餐都吃着典狱司厨房里做的饭菜，倒也逍遥自在。
裘英常说，人是钢，饭是铁，吃饱了才能好好干。因此，吃饭时间他不在这里，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还在外面办事。
顾青拉了凌娇儿在其中一张圆桌坐下。除了凌娇儿和顾青，这一桌还坐了五个人，他们都是与顾青同一组的捕快。
刚坐下，厨房的小工就把饭菜陆续端上了桌。果然如顾青所说，今天的晚饭很丰盛，八宝饭配上醋鱼、酱鸭、素三丝和炒青菜，还有一大盆蛋花汤。
“哟，是凌捕快啊，这么快就把卷宗整理好了。梁主事放完假回来，岂不是清闲得很。”
说话的是坐在凌娇儿对面一个三十来岁的捕快，浓眉大眼，身形魁梧，手边放着一把弯刀。刀鞘上的花纹几乎被磨平了，说明这把弯刀已经被它的主人使用多年，而且一直不离其左右。
凌娇儿认得此人，他是顾青那一组的头，姓林名斌，到典狱司已有十年，是个经验老到的捕快，平日里很愿意提点后辈。顾青就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林捕头说笑了，凌娇儿花了一整日的时间，整理的卷宗数量还不到梁主事平日的一半。梁主事回来后，恐怕会更忙。”凌娇儿故作一本正经地回答。
“哈哈哈，凌捕快谦虚了。”林斌大笑，随即拿起筷子夹了一箸素三丝放到碗里。
他起筷了，其余几人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除了凌娇儿，那几个都是年富力强的男子，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就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凌娇儿已经习惯了与男捕快们共桌吃饭，不会因为顾忌形象而让自己饿肚子。放下碗筷时，她已经吃饱了。
捕快们吃完了，接二连三地离开。凌娇儿没有和顾青一起走，而是留了下来。她让厨房小工送来一壶茶水，独坐在南边窗前的方桌旁慢品。
续了三次水，茶水已无味，仍不见她等的人。
就在凌娇儿准备起身离开时，从门外进来几个捕快，走在最前头的人正是裘英。他们在一张空着的大圆桌坐下，就连平日习惯单独在小桌用饭的裘英也一起坐了。
厨房小工忙不迭地将一直在炉上温着的饭菜送上来。他们也没多聊，待裘英起筷之后，就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晚饭，捕快们纷纷向裘英告辞，先行离去。厨房小工机灵地送上一个食盒，里面放了一小壶酒和两小碟凉菜。
这是裘英的习惯，他一个人独居，身边无人照顾，夜里饿了就用这小酒小菜打发过去。
他拎了食盒正要走，看了一眼坐在窗前的凌娇儿，“等了很久？一起走吧。”
凌娇儿接过裘英手里的食盒，随他一起出了饭厅。
“裘头，找到薛清晏了吗？”
“还没有。”裘英瞥了凌娇儿一眼，继续道，“薛清晏虽是第一庄的庄主，但呆在庄里的时间很少，而且行踪飘忽不定，一般人很难找到他。不过，只要他还未离开都城，典狱司的兄弟们就一定能找到他的。”
“裘头，要不你和封大人说说，请他收回禁足令，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找薛清晏。毕竟我亲眼见过薛清晏，认得他，而且这件事与我有莫大的关系。找到薛清晏之后，我会主动向大人请罚。”凌娇儿提议。
怎么可以让她这个当事人置身事外，无所作为呢？如果可以，她巴不得不睡觉，连夜出去找薛清晏。
“凌娇儿，”裘英停下脚步，对上凌娇儿的眸子，“大人把你禁足在典狱司里表面上是为了惩罚你，可是其中的真正用意，你有想过吗？”
被裘英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凌娇儿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想了想道：“封大人是不想属下出去再惹祸，然后还要劳他护短包庇。”
“如果真是这样，大人只需将你停职便可撇开一切责任，何必让你寸步不离典狱司呢。”裘英摇头，“大人与张丞相定下三日之期，相信张丞相一定会遵守约定。可是，其他人会不会遵守就说不准了。”
“裘头的意思是，张府会对付我？可我不怕！”凌娇儿冷嗤。
若是怕被犯人家属报复，她就不会女承父业到典狱司来当捕快了。既然选择了当捕快，就随时做好了面临危险的准备，也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你是不怕，可大人爱护手下，不会让属下去冒无谓的风险。你要知道，典狱司培养一个捕快不容易，要培养一个得力的捕快更不容易，绝不会为了取悦某些人而轻易牺牲掉任何一个人。”
“他一贯如此行径，否则怎么笼络人心。”凌娇儿小声非议。
“你说什么？”凌娇儿的声音很低，裘英没听清楚。
凌娇儿连忙摇头，“没什么，我是说，我会乖乖待在典狱司里，哪里都不去，不给大人和裘头招惹麻烦。”
“你这样想就对了。我到了，”裘英拿过食盒，对着凌娇儿扬了扬手，“你也忙了一天了，回去歇息吧。”
他走了几步，还是有些不放心，回过身来叮嘱：“找薛清晏的事，有我，还有其他捕快，你就安心待在典狱司里等消息。哪怕此事不牵扯到你，就凭张彻背负的五条人命，大家也会竭尽全力去寻找薛清晏，拿到证据，还受害者公道的。”
虽说裘英打了包票一定会找到薛清晏，可是问遍了都城里的大小客栈，都没有薛清晏的消息。直到第三日黄昏，薛清晏还是无影无踪，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吃晚饭的时候，裘英的脸色很不好看，急急扒了两碗米饭就放下了碗筷，唤上十余个捕快，打算连夜找人。哪怕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薛清晏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