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艰难地爬上四楼，气喘吁吁，天气不热，不过额头上背上都冒出了汗，止不住。一方面是楼层的原因，不过更为重要的是迟到的缘故。
到学校的时候，简直寂静的吓人，连个家长的影子都没有。沿着往常的路线，不紧不慢地前进，一股让人窒息的气氛。
虽然心里也在抱怨，迟到者最要接受各种各种奇奇怪怪的视线，更何况我在老师的眼中可能别有特别的意味吧。不过，还是不后悔来着。
今天，早上起来的地方还是爷爷家里，只是时间比往常早了一些，窗边的光线简直可以用温柔来形容了。
我直起身，套上毛衣，打开板砖，失神一会儿，揉揉眼睛，在突然忘记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我常常有这种呆呆的表现。
灵光一现，我知道我应该给他们打个电话，毕竟今天是上学的日子，貌似一点就得到吧。
打开板砖上的通讯录，妈妈、爸爸，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妈妈，虽然有时觉得啰嗦，但是总觉得妈妈更加通情达理一点。
嘟……嘟……嘟……
“不还？这么早？”嘴上这么说，说话很精神，想必都已经起床多时了，说不定连早饭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恩，今天要去上学，所以起早点，顺便收拾一下东西。”
“那妈妈今天来接你，今天下午到是吧。”电话里头传出来乒呤乓啷的声音，说不定在用肩膀和脑袋夹着手机通话。
我看了一眼窗外，可以望得到远处的成片的田野还有上头的石头桩子，还没有到绿油油的地步，
“还是算了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没什么东西要带的。”
“确定？妈妈下午不是很忙，你爸爸到时有点事情。”
爸爸一直都有事情来着……
“没关系……”说实话，如果妈妈来接我，那一定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毕竟半个月没见了吧，突然希望妈妈能坚持一下……
“那好吧，我抽空把学费存了。”顿了顿：“对了，作业什么的都做完了？”
“七七八八，还有些题目实在做不来。”
“别太勉强……”
客套话？
“就这样吧，挂了……”
“恩，加油，儿子！今天晚上我去接你。”
突然感觉到一丝寒意，高考时限不多的缘故吧。
“好……”
下楼的时候，碰见爷爷拿着一块木板往门口走去，中华田园犬阿飞不知道跑去哪里玩去了。
“木板子是做什么？”我有点好奇，把洗漱放在一边，跟在爷爷的后头。
“今天就走了？”爷爷头也没回，大步向前走着。
“下午就得到学校。”木板上写着黑色的字，看不大清楚。
“智明不来接你？”这回倒是转头瞧了我一眼，笑眯眯，一阵欣喜。
“我让他们别来接我的，自己去就行了。”
“该不会又要用你那细胳膊细腿吧？”
我和爷爷对视了一下，又猜对了。
爷爷笑得更加厉害了，
“你这点倒是一点都没变，从小到大就爱走路，小时候在雨天里走还记得没？”
“有这回事？”我是完全没有印象。
“有，你记性还没我啊，那个时候你没带伞，居然傻乎乎走回家……”
“那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半路遇上的，还耍性子不肯上我的三轮车。”爷爷又看了我一眼，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意味深长”这个词的含义。
我和爷爷来到门口，路上没有人，毕竟时间还早，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爷爷这样天天起个大早。
我盯着爷爷，盯着爷爷手里的木板子。爷爷来到墙边，举起木板子，把它挂在墙的钉子上。
这生锈的钉子是什么时候扎根在这儿的？我突然想到《墙上的蜗牛》（大概或许是这个名字）。
房屋出租，价格面议。
“爷爷，你要把房子租出去？”
“是啊，打算把空房子租出去。”
“为什么要租出去？根本没有必要。”
“没错，钱也不缺，啥也不缺，就是缺了点人！”
爷爷旋即走动起来，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
“那些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干脆租出去算了，人多也热闹一些。”
我吃惊地望着爷爷，感到不可思议，
“爷爷，你在开玩笑吗？明明已经独自生活好……怎么突然？”
“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明白就好了，别多问。”
“爸爸知道这件事？”
“还是长不大！”爷爷显得有些生气：“这里还轮不到你爸做主！”
“爷爷，我会陪你的，有空我一定会陪你的！”我突然感觉有些慌张，爷爷肯定是像电视中的孤寡老人一样感到寂寞，那是显而易见的不是？
“别费心了，你还是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再说，高考对你很重要。”
越是这样说，越是不安，一反常态。
“爷爷……”
“好了好了，你的房间不会有人去动的，乖乖去洗脸刷牙！”
无奈，我只好乖乖去洗漱，然后吃早饭，期间爷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吃完饭，洗碗的时候，恰巧看见爷爷从后门进来，我的视线一直跟着爷爷，然后回到自己这里。
“爷爷，你去哪儿？”
爷爷把手里的东西举到半空——饼。
“大饼？”
“对呐，不喜欢吃？”爷爷把袋子放在桌上：“以前一直很喜欢吃的吧，俩个饼中间抹一层辣没记错吧。”
“对！对！”我匆匆把碗冲洗一下，又洗了一下手，来到桌子边上：“谢谢爷爷！”
爷爷笑了笑，小时候的感觉一下子回来了，
“我看你还是别吃太多辣比较好。”
“啊？”
“满脸的痘痘！”爷爷在自己的脸上画了俩个圈圈。
“爷爷！你吃不吃？”我把一个饼移到爷爷面前。
“不用了，这是给你路上吃的，从这里到学校得半天吧，路上不得饿死？”
“我可以去超市买饼干。”我大口吃着饼，那种辣咪咪的感觉刺激着我的味蕾，好吃到身体发抖！
我吃一对，还有俩对打算留在路上吃。
“吃完了，就可以走了。”
“为什么说得好像赶我走似的？”
“反正迟早要走的，留你也没用，难道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
“好吧，那我去收拾东西。”
我跑上二楼，来到书房里头，东西都在这里了。卷子，笔什么的统统塞到黑色书包里，桌子上还剩下那本《海边的卡夫卡》。
这个寒假也试着读了读，不过那种厌恶的感觉却怎么也避不开，明明很喜欢读的不是？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书塞到书架里头。
“等我高考完，一定把你好好看几遍！”
我点了点头，背起书包，朝楼下奔去。
爷爷在门口等着我，拿起我的书包掂了掂，
“你确定你能背得动？”
“爷爷小时候不经常背重的东西吗？我也可以！”
“我小时候背得可比这重多了。”
“所以我也行的，放心！哦，对了，大饼。”
我回到桌边，把大饼也一并塞回书包。
“那我走了爷爷！”
“路上小心！”
“对了，阿飞呢？”
“小胖？谁知道他去哪里鬼混了！”
“额，那我走了！”
“走吧……”
我上路了，走到门口，房屋出租，价格面议，最后爷爷也消失在视线之中。
我再一次开始自己的旅途，虽然比不上唐僧西天取经。
我从书包里头拿出硬邦邦的板砖，把耳机塞到耳朵里头，声音以一种奇妙的方式传到耳朵里面，然后我情不自禁地轻哼起来。
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我想我等我期待……
遇见……
挺符合外面的环境，整个人也莫名悲伤起来，冬天的苍白还在，现在是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的年纪吧。
一首接着一首，歌曲按照随机一首首播放，突然发现清一色的带着悲伤的色调。不过，每一首歌都能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敲开的我心门，感染着我，那么动听……
途径第一转弯口，我向远处的田野望了一眼，三俩条狗，中华田园犬阿飞貌似也在里头。我加快脚步，免得阿飞看到我追上来，到时候想甩也甩不掉，相当头疼的事情。
等到底二十三首歌的时候，总算是来到了公路上，估摸着应该快到十点了吧，西天之旅大概也只有一半了。
Half!一半，halfayear?
我晃了晃脑袋，便听歌便想这种令人头痛的事情实在是难受。
天气很热，歌是一首英文歌，叫不出名字，歌词也听不懂，不过节奏感很不错。
我决定吃一个大饼，虽然不是特别饿。
不出所料，大饼已经有点凉了，味道会一下子下降一个档次，更加糟糕的是忘记往水杯里头装水了，离卖水的地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只好望梅止渴了。
咬了一口，虽然味道还是不错，不过已经变得干巴巴了，对水的渴望更加强烈了。
“翟不还！”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去，一看是于光。
“于光？”我把耳机摘了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老远就叫你了，一直不应。”
“在听歌，可能没听到……”我给于光看了看手中的耳机，表示自己的无辜。
“什么歌？”
“名字叫不出来，是一首英文歌。”
“听得懂？”
“听不懂……”
“听力不好？不是一中的？”
“应该还行吧，不过听歌看电影什么的还是有难度。”我把板砖关了，塞回书包：“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中的？”
“我想其他学校应该没有这么傻的。”
“哪方面？”
“走路上学呐！”
“你不也一样？”走路上学这种东西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我可没有背沉甸甸的书包，让他们先送到学校里头了。”
“他们”应该是父母的意思吧我猜。
“好吧，不过不是很累，以前也经常这么干。那么你是哪个学校的?”我试图转移话题，不想在这方面越走越远。
“四中，和你们这种高材生没得比。”
“额，没必要这么说吧，你们学校去年不也有个人……”
“上浙大，这你都知道，不过你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患了抑郁症，学没上成。”于光脸上突然露出阴冷的笑容：“你们学校应该很多这种人吧。”
我还是摇了摇头，
“至少我们班上没有……”
“没准你就是下一个也说不定……”一脸坏笑。
“得了抑郁症会怎样我不清楚，但是这种玩笑还是别开比较好！”
“生气了？”
“有一点。”
“那好，不聊了。”
俩边都不说话，我吃着大饼，气氛有些尴尬，
“你要不要？”
我把手里的大饼拿给她看。
“你把我当什么了？乞丐？你吃过的我才不要哩！”
“等等……”
我把书包背到胸前，拿出另外一对，递给于光，于光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吃吧，反正我也吃不下了，就是有点凉了，可能不是那么好吃。”
“那谢了！”于光接过大饼，咬了一口，表情很奇怪，眼神同样很奇怪。
“很难吃？”
“不，很好吃！这种微辣，恰到好处。”
看到于光俩眼放光，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于光用手擦了擦嘴，手指很修长，家境应该不坏吧。
“哦，突然觉得你有点像美食节目里面的人。”
“拜托，别拿我和她们比，她们只会油而不腻、入口即化这几个词！”
“好吧……那么你是为什么要……走呢？”
“很简单呐，总觉得不爽，所以走路散散心。”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这个活泼的人心里也有这样那样的烦恼，还是别问比较好，我把注意力集中回大饼上，只有一丁点了。
吃完饼，看了一眼于光，头发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还是那样好看。于光头一偏，眼睛盯着我，我立马低下头。
“喂！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随便看看而已……”语调貌似变得有些奇怪。
于光把右手伸向我，
“拿来！”
“什么？”
“手机！”
“要手机做什么？”
“婆婆妈妈的！拿来就是了！”
我只要乖乖把手机交给她，拿出来费了一番功夫。
于光一只手飞快地操作着板砖，
“艾斯寂寞冷？文艺青年？”
我感觉我受到了侮辱，
“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我试图反驳。
“好了！”于光把手机还给我：“你手机里的好友还真是少的可怜。”
“同学都在群里，加个群就可以了！”
“恐怕在群里也是个潜水的角色吧。”
“实在是没有我参与的必要罢了。”
“果然人如其名，艾斯寂寞冷！！”
我把板砖塞回书包，至于板砖里头发生了什么变化暂时无心考虑。
“《海边的卡夫卡》看完了？”于光突然发问。
“没，翻过，但是没能继续往下看。”
“看不下去？不好看？看不懂？还是因为高考，干脆连先说都戒了？”
戒小说？原来小说也是需要戒的……
“应该不是吧，纯粹看不下去罢了，也不是因为不喜欢看，是另外一种我说不出来的原因。”
“你是说你明明想看来着，却因为某种关系而看不下去？”
“大概就是这样，就像免疫系统排斥病毒一样吧。”
“你把它当做病毒。”
“不，没有这个意思，至少我这么认为。”当然，身体其他部分如何思考，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翟不还！”
“恩？”
“我发现你这个人不仅傻，而且有趣！”
“有吗？”
“有，绝对！”于光边吃边笑，一下子噎住了，开始拼命捶打自己的胸：“你带水了没？”
“没……”
于光一脸惊讶，眉头紧皱，样子很痛苦。
我便帮着拍打于光的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好于光挺了过来。
“没事吧？”
“命悬一线！”于光喘了一口气：“的感觉！”
“吃东西的时候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事后诸葛亮！”于光埋怨道：“长途跋涉居然连水都不带！”
“出门可能有点急，忘记这回事了。”我想了想，突然觉得那里有点不对劲：“你不也是长途跋涉？”
于光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四中可比一中近多了，我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你就一个人孤零零地慢慢走吧！”
“恩……”反正一个人的旅途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反倒清净一下。
整整半个小时，我们都保持沉默，直到四中的教学楼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当中。
“快到了。”我默默的说。
“恩。”于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显得有些木讷。
于是又陷入了沉默。
“喂！翟不还！”
“恩？”
“高考是顺其自然的对吧。”
“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没想到你还记得。”于光看了看远方，又看了看我：“你怎么认为？”
“我？”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爷爷经常对我这么说。”
“果然和老师说的一样。”于光松了一口气：“好了，我走了，祝你好运！”
“恩。”
于光突然跑了起来，然后拐进学校，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
我去学校附近的超市买了瓶矿泉水，独自完成自己的旅途。耳机重新回到我的耳朵里，这一次是“那些年”，胡夏的歌。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记忆中你青涩的脸
我们终于来到了这一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