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年老师站了起来拿着书本走了出去,黑板上赫然留着“高考”和“大学”,我觉得应该再加个“人生”什么的更加妥当。
“走!踢球去!”不晓得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不还,踢球去?”许哲铭以一种奇怪的口吻问我,不像是疑问,特殊的味道。
“阿飘刚说过要注意安全!伤筋动骨一百天……”
阿飘是我们给年老师取得外号。来无影去无踪之意。外号这东西,掺着侮辱的味道,无奈这些奇奇怪怪的味道有时候是那么生动贴切,情不自禁染上。
哲明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别装了!快!开学第一天呐!开学杯!啊,这么重要,开学杯!”
“就是就是,旁边的人也应和起来。”
我的脚也跟着动了起来,上了个厕所,近二十个男生火急火燎地冲了下去。说实话,右脚的某处隐隐发痒,总感觉有一股劲憋着,情不自禁地奔跑起来。
明明想要,却总是表现的不情愿,这或许也是一种陋习吧,不晓得是从哪里一不小心沾染上的,当然,遗传而来的也是有可能的,基因有着无穷无尽的魔力。
这个时候,足球场上还是光秃秃的,零星地点缀着一些绿色,我们围成一圈。
“勾(J)罗!丫的你能不能快一点,换个鞋子有必要这么麻烦?”
“烦什么烦?不是系鞋带吗?”勾罗穿上金黄色球鞋,甩着飘逸的长发,挤到我们中间。
罗本一只手托着球,球呼呼地转,然后停了下来,内马尔被转了出去。
一次接着一次……
“罗本!你转球怎么老是转到你那边?”
“你转?屁话真多!”
“好了,别废话了,天都快黑了!”
我被留了下来,另一队的人都跑向对面,我的目标就是西边的小球门了。
“C罗加油!”马塞洛站在我面前跟我说道,马塞洛胖乎乎的,不过跑起来飞快,有他在,不由得安心起来。
“字母罗!”罗本也在对面:“石头剪刀布!”
有人也喜欢叫我字母罗,不过我也不在意,我和C罗是没得比的,球技出众,还是个高富帅。
半场没有划线,足球摆在一个适当的位置,我慢慢走上去。
我和罗本对峙,手握成拳放在脑后,一二三,都是拳头,再来,又都是拳头,彼此都摇了摇头,俩边的队员也貌似有些不耐烦了。于是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下一回合,我选择出了布,我也不晓得为什么,直觉就是如此告诉我的,而且我居然赢了。
我想,石头剪刀布这东西应该是不能用概率去衡量的吧,总有些东西是不能用数学去比划的,我自认为我的运气不算太坏。
不过,怎么说好呢,我有点讨厌发球。我们踢得足球和电视转播里头的那些足球比赛完完全全是俩码事。我只知道向前冲,不断地向前冲,实在不行就往中间踢一脚,足球不就是那么简单的事?至于TIKI-TAKA这种传来传去的手段,在我看来就像是炸弹一样危险,说来,或许我不够信任队友的缘故。
不过,能够一直往前冲往前冲一直冲到门前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所以我讨厌发球,我不知道该不该想足球比赛里一样往后面传球,我更想直接往前冲去。当然这是不现实的,前面密密麻麻站着人,都不是好惹的。可是我的脚,那种隐隐发作的感觉,那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咬牙切齿的感觉。然而理性战胜了本能,我把球发给了边路,然后钻入了对面人群当中,我的目标只有对面的球门。
周围人头攒动,我盯着足球,然后不断地寻找空档。球在人群当中传来传去,我有时候也做做防守工作,但是防守实在是无趣,我的渴望全在对面的球门上。球,我需要球!
对面展开了一波攻势,齐刷刷地攻向我们的球门,不过很可惜,被拉莫斯一脚截断,一个大脚开了出来。
不由自主地,我开始跑动起来,球,这便是我渴望的球!我猜到了球下坠的位置,虽然由于地面坑坑洼洼,球发生了一个折射,我不得不往旁边跑一段才能控制住球。
我得到球,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东西突然灌入体内,我带着球跑来跑去,说实话,我甚至觉得我已经不是我了,或者这才是真正的我,脚触球的感觉无法言语,我感觉得到前面的黑影在攒动,不过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往左往右冲,到了一个熟悉的位置,我起脚打门。
之前我一直低着头,凭着感觉射门,我激动地抬起头,可惜,球打在了一个人的腿上,弹出界外,我感觉当时,那股东西突然被抽走,从我身体里跑了出去,我默默地去捡球,这是一个角球,我也喜欢开角球,开任意球,我喜欢美妙的弧线。当然我有自知之明,贝克汉姆、梅西那种美妙的弧线球我是一辈子都踢不出来。
可恶!
“角球角球!看我头球攻门!”拉莫斯从后场冲到前场,一路高喊着。
拉莫斯自从欧冠决赛拉莫斯一个补时头球扳平比分就一发不可收地迷恋上了这个大胡子长得像猴哥的男人,当然去年的大耳朵杯被巴萨夺取了,今年的巴萨也是一如既往地强,不晓得我这个C罗能不能发力。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好!让我开一个完美的角球!”我应和着,也在为自己打起。虽然知道不可能,却总也放不下那渺小的再不能渺小的希望,这恐怕也是人的天性吧。
助跑一段,慢慢跑起来,一脚……球飞了起来,速度不快,但是有高度总算是有了。
拉莫斯跳了起来,其他人也跳了起来,不过球从他们上头飞过,坠落下去,我看见马塞洛就在那个位置,他用膝盖蹭了一下,球就入网了,守门员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哇——
马塞洛跑了起来,我也冲了出去,和马塞洛击掌。我从罗本身边走过,罗本双手叉腰,一脸的不爽。
罗本踢球总是这么认真,不过踢球的确是有俩把刷子。
马塞洛从对面的门一直跑到我们自家的门,气氛一下子被带动起来,助攻的感觉很棒,角球的感觉也很不赖。
“斌峰!别看了,来踢球吧!”
斌峰身体不好,每次都坐在门柱边上看我们踢球,我想他对足球的热爱不压于我们。虽然他从不讨论有关足球的事情,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我们,充当着啦啦队的角色。几乎每个人进球都会和他一起庆祝一番。
“对啊,来吧,来踢踢看吧。”我也如此这番对他说,我想我的确被这氛围感染了,还有斌峰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奇妙的东西。
眼睛果然是心灵的窗户,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算了,还是算了!你们自己踢吧……”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嘴角却还是上扬的,病态白的斌峰显得那么瘦弱:“我看着你们踢球就已经很满足了。”
马塞洛笑了笑,我也跟着笑了笑,如此便好,并不扫兴。
……
“先哲”说的果然没错,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带着球,突然发现看不见球门,就像人生一下子突然失去了方向一样,从科学角度来讲,守门员更加慌张才是,不过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渴望光明正大地攻破对面的球门。
内马尔和罗本还是不断地尝试攻破我们的球门,时间一点点流逝,最后一脚,高出横梁,比赛终止,比分也定格在了2-1。
在黑暗中,换掉球鞋,收拾东西,匆匆赶路,去食堂吃饭是来不及了,只好去超市买点饼干面包充饥了。
“你们怎么又怎么晚,超市都要关门了!”超市大妈一定会如此抱怨。
“不还!一个寒假过去,球技退化了啊!”内马尔总喜欢时不时嘲讽我一下,不过我也习惯了。
“恩……”这种时刻我不晓得怎么回应,只好敷衍一下了。
“字母罗!”罗本笑着吐出三个字,说实话,罗本极具特点的笑让我有点不好受。他的笑比他的话更加能够刺穿我的心脏。
今天没进球,的确是挺沮丧的,什么时候能进个球呐,那种感觉是再美妙不过的,再不进球,我怕连这种感觉都能忘记,更怕的是,以后踢球的机会会越来越少。说起来,体育课也没了,啥都没了,一下子就沮丧起来了,全中国还有无数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呐。
“皇马最近的表现也不行呐,落后巴萨这么多分,欧冠估计也悬!”罗本又在自言自语了。
“MSN太强了,挡都挡不住……”许哲铭感叹道。
“我觉得苏牙牛逼的不行!”罗本不由自主地聊开了……
我快步走了几步,但愿皇马C罗能够加油吧。
许多人都说C罗自私什么的,或许只是好胜心太强了吧,骨子里就有一种不服输的劲。这种拼命三郎的精神我也是渴望的,我总觉得自己过于懒散了些。
“下次快点,别这么晚!”一进超市,大妈就苦口婆心地劝诫我们,然后又嘀咕了一些什么,貌似是用方言讲的。
大人有这方面的爱好,不过说实在的,上了学之后,就一直用普通话,反而把方言忘得干干净净了。和爷爷讲方言简直比讲英文更加绕口,就像下巴不是自己的一样。
我习惯性地走到后排货架上,拿了一瓶八宝粥,然后又买了一包饼干,刷了卡,就到门口去等他们了。
足球和足球鞋都被摆在门口,我把饼干和八宝粥移到左手,右手和右脚配合,艰难地把足球抱到了自己的怀里——挑球这项技巧我压根不会,也不敢去尝试,肯定会遭到一顿冷嘲热讽。
“快走!快走!”勾罗跑着出来,一边喊着。
叮铃铃……原来是铃声响了,再过五分钟晚自修就要开始了,不过阿飘没准已经在门口守着我们了已经也说不定。
“着什么急?以前不是更晚?”罗本说是这么说,不过还是三步并作两步。
楼梯出现了噔噔噔的熟悉的声音,有说有笑地爬着楼梯,到了四楼,转角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嘻嘻哈哈的声音也凭空蒸发了。
每次到这个时候,总觉得手里的足球有些烫手。
阿飘在前门像个幽灵似的晃来晃去,我偷偷瞄了一眼,果然恶狠狠地看着我们,我越发心虚,总觉得阿飘的眼神中有奇怪的意味,阿飘在审视我,然后进行审判。
我把球放到小教室,其他人都已经溜进教室了,我没敢再看阿飘一眼,也从后门溜了进去,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座位恰巧就在门口。拉开椅子,发出吱吱声,然后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阿飘也进来了,从前门进来的,我决定低下头看书,不过突然发现不知道该看些什么,开学第一天总是那么迷茫。
有些人在刷刷刷地做着卷子,但是我知道凭我这状态题目压根儿看不进去,我的肚子已经在咕咕地抱怨了。
“别叫了!”许哲铭努力憋着不笑。
“我也不想呐!”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无能为力,这比憋着不放屁还困难。
阿飘只是一遍又一遍扫视我们,就像监狱长审查他的犯人一样,班级里鸦雀无声,这不是我熟悉的班级。我也总算找到东西可看了,我拿出快翻烂的小本子,一个个字词熟悉而陌生。
……
晚自修结束了,我背着书包独自走出教室,男生里头只有我一个人是走读的,还好妈妈在这方面还是准时的,不必在寒风中苦等。
我看见一只手在左右摇摆,然后是熟悉的笑容,一种熟悉的美好的感觉突然间涌上心头。在夜里,妈妈的身影显得有些瘦削,突然间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不过我想,我是哭不出来的。
“手机关机了?”
“没电了……”我想了想:“到学校的时候就没电了。”
我故意补充道,不过显得有些多余。
“好了,回家吧,早点休息,今天应该还算轻松吧……”
“恩。”我点了点头,毕竟今天还踢了场球,不晓得以后还有没有这种机会,大批的球星恐怕要隐没了。
“以后可没那么轻松了。”
“恩。”
系好安全带,妈妈又看了我一眼,我觉得她会像早上一样说句“加油”之类的话,她终究还是没有讲,气氛已经慢慢尴尬起来了。
于是,沉默。
回到家里,爸爸果然还没有回家,打开灯,灯光的白色的,虽然节能,却比不上老式灯泡给人温暖的感觉。
“不还,饿不饿?”
我摸了摸肚子,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算了。”
时间不早了,肚子也不是特别饿,虽然晚饭只有一瓶八宝粥和寒酸的面包。
“那早点睡!”
“恩!”
简单洗漱一番,回到卧室里头,给板砖充上电,突然想起来板砖里头发生了一些变化,于是决定打开板砖。
企鹅里多了一个分组——“精神患者候选”,点开,出现一个灰色的头像,貌似是一个外国女人,名字是“费雯丽”
准备关掉板砖的时候,头像突然跳动起来,不过头像还是灰色的,我点开。
“到家了?”
“恩。”
“你们晚自修到十点?”
“差不多,九点四十。”
“知道我是谁?”
“余光……不好意思打错了,于光。”我想了想:“还是费雯丽?”
“正常,没关系,你知道费雯丽?”
“不知道。”
“就是我头像里的那个人,漂亮吧。”
“头像太小了,看不清楚,费雯丽?耳熟,但是不认识。”
“一个女演员。”顿了顿:“看过《飘》?”
“看过,美国女作家写的,好像叫米切尔什么来着。”
“玛格丽特·米切尔!《乱世佳人》就是根据《飘》改编的,郝思嘉就是费雯丽演的。”
“你很喜欢费雯丽?”
“相当喜欢!”
于光发给我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一头卷发,脸很精致,最吸引我的就是那双眼睛,有一种无法言语的莫名的感觉,女人的妩媚加上一种强烈的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好看吗?”于光问我。
“在外国人中算是好看了。”
“分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怎么讲,中国人可能看得比较顺眼的缘故吧。”
“唉~你这人,思想有问题!”
“或许吧……”
“好了好了,不扯了,晚安!”
“恩,晚安!”
不晓得于光下线没,一直都是灰色的状态,要改备注吗?还是算了,其实俩人还是挺像的,那种强烈的感觉似乎是一致的。
晚安,明天将会是忙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