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秋利正在练习一出戏,无奈有句词不管怎么唱都达不到她的满意,而整个戏班能指点她的人几乎没有,秋利有些沮丧,便停了练习,在一旁休息。赵欢见状,便走过来笑道,“我们的拼命十三妹今天怎么想着休息啦?”
“有句词怎么也唱不明白,就停下来休息下。”
“唱法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估计整个戏班的人都帮不了你。”赵欢说道,过了一会儿,赵欢忽然说道,“你不是认识梅金阳嘛,你可以去找他,让他给你指点一二啊!”
秋利心里有些不确定,觉得这样贸然前去太过打扰,但解决不了唱法问题她心里又着实着急,最后,她心一横,“怕什么,只是去请教个问题而已。”下定决心,便往梅园出发。
来到梅园,秋利站在门口,拍了几下门,立刻有管家跑出来,问道,“你是谁?”
“孟秋利。”
“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梅金阳先生。”
“你稍等,我去通传下。”
不一会儿,这位管家便来到门口打开门,说道,“你随我来。”
秋利随着管家,一路来到梅金阳的书房,此刻梅金阳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见秋利进来,梅金阳立马起身相迎,笑着说道,“管家跟我说‘有一位叫孟秋利的小姐来找我’,我起初都不敢相信是你。”
秋利浅笑了下,“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
“不打扰,我在看戏曲理论研究的一些东西,正好乏了。”梅金阳说道,“你此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找我?”
“有一句词,我怎么都唱不出它该有的韵味,除了你,周围也不认识其他大师级别的人,所以便前来请教了。”
“是哪一出戏的哪一句?”
秋利便把今天所遇到的问题告知了梅,梅开始给她做细细的讲解,期间,秋利总是会延伸出很多其他的问题,梅都一一做了解答,俩人相谈甚欢,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直至管家进来掌灯,两人才惊觉天色已黑。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这么黑了,没想到今日叨扰先生这么长时日。”秋利说道。
“秋利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只是对于老生这块我也不是特别擅长,希望我今日的解答能对你有所帮助。”梅说道。
“有帮助的,今日收获挺大的。”秋利说道。
“以后有可能的话,我介绍几位老生领域的大师给你认识。”
“那就先谢过梅先生了。”秋利看了眼窗外,“时日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住的远吗?这么晚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送你吧!”
秋利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
上海是个多雨的城市,此刻外面正下着小雨,梅金阳开着车,秋利坐在副驾,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内一片安静,只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到了。”梅金阳的声音打破沉寂。
“哦,谢谢!”秋利道了谢,正准备下车,梅金阳叫住她,“秋利。”秋利转身看着他,“以后你可以经常来梅园的。”
秋利有些发愣,她不确定刚才所听到的是真实的,还是她想象的。
见秋利没说话,梅金阳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经常来与我讨论戏曲的问题。”
“谢谢。”秋利对着梅金阳浅浅一笑。这一笑,让梅金阳看到了秋利的另一面,原来她也有少女的那一面,只不过平日里习惯用冰冷武装自己。
“你明日再好好练习下,练习完再来梅园找我?”梅金阳问道。
“好。”秋利想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
隔天早上,秋利刚一到戏班,赵欢便嚷嚷道,“秋利,你看起来怎么这么没精神呢,是昨天的问题没有解决,晚上没休息好吗?”秋利笑了笑,没说话,她才不会告知赵欢,昨天晚上是因为见到梅金阳有些激动才没休息好,不然又得被她取笑。
余老板听见后,走过来问道,“秋利,遇到什么问题了?怎么没听你提过呢?”
“一句词的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秋利说道。
“梅大师果然厉害。”赵欢说道。
“梅大师?梅金阳?”余老板好奇道,“什么情况?”
“我昨日遇到了一个问题,怎么都找不到解决办法,便去找梅大师寻求对策,经他指点,这个问题已经解决。”秋利简单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余老板听闻后,大喜道,“好好好,秋利呀,得到梅大师的指点,这绝对是一个宣传的好题材。”
“余老板,先别把这件事宣传出去,我昨日刚与梅大师相熟,今日便拿他来为我宣传,这样做让他怎么想我?”秋利说道。
余老板考虑了一会,笑着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条消息暂且不发,来日方长。不过秋利呀,梅大师在上海滩是有名有低位的人,他身边的朋友可全是上流社会的人,你可要抓牢了。”
秋利没说话,只是敷衍的笑了笑,转身去了训练场,开始她的训练。余老板责在原地停留了会,自言自语道,“虽然性子冷了些,但贵人运不错,自身条件也很好,将来必能大红大紫,对我和余家班都还是有好处的,为了钱,我就暂且忍她一忍。”
原先一直躲在暗处偷听的文洁走了出来,说道,“老板,我挺佩服您的,您为了钱能忍受她那种性子,她都完全不把您放眼里。”
“你怎么会在这?来这多久呢?”余老板问道。
“没来多久,只是刚好听全了你们的对话。”文洁说道,“余老板,在秋利没来之前,可都是我在为您赚钱,尽管她现在有了些名气,能为您赚些钱,只要您能将秋利赶出余家班,我保证,我会连同秋利那部分一起给您赚回来。”
“文洁呀,你能有为余家班赚钱的想法,我很感激,但你也知道,秋利一个人在上海,孤苦无依,余家班就是她在上海的家,我要是把她赶出去,太不近人情了,不仅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外界也会怎么说我余家班绝情绝义。”
“可是,,,”
“我知道,”余老板打断文洁的话说道,“秋利来了之后,对你的名气有所影响,但秋利只是小打小脑,对你构不成威胁,整个上海滩哪个不知道你的名号。”
“可她有梅金阳撑场子。”文洁说道。
“他们才见了两次面,谈不上交情,并且,你也听见了,秋利不让拿梅金阳来做宣传,这对你更没用什么威胁。”
“为什么秋利不让拿梅金阳做宣传,这么好的宣传材料?”文洁问道。
“我猜测是梅金阳不喜欢,”余老板说道,“你几时见过梅金阳的新闻?”
“这倒是。”文洁同意道。
“你只管唱你的曲子就行了,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说完,余老板便转身离开。文洁心里冷笑道,“别以为这几句话就能哄骗我,你无非就是看秋利现在赚的比我多,想把她培养成台柱子,而我则成为过气的人,任我自身自灭,真是心寒,我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到收工的点,秋利正准备走,赵欢叫住她,“秋利,晚上一起去喝牛肉汤吧。“
“不了,我有事情。”
“你不是一个人在上海嘛,能有什么事情呢?”
见秋利不想说话,赵欢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说道,“好吧好吧,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喝汤。”
“那我先走了。”秋利告完别便离开了。
来到梅园,这次进入梅园竟然没有通传,直接就让秋利进来了,秋利心里一喜,原来梅金阳说的是真的,秋利来到院子里,只见一颗桃树下放着一套石桌石凳,梅金阳正坐在石凳上同自己下棋,秋利抬头看了眼桃花,一片绚烂。秋利悄悄走过去,没想惊动他,只是站在他身后静静的看着他下棋。
过了一会儿,梅金阳出声道,“你看得懂棋?”
“你知道我来了?”秋利问道。
“从你站在我身后我便知晓了,原本是等你主动说话,谁知你一直不说话,反倒看棋起来。你下过棋吗?”
秋利从他身后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道,“棋倒是没有下过,只是看《西游记》时,里面描述唐太宗和魏征对弈时大致说了说。”
“你竟然看过《西游记》?”梅金阳惊喜道,随后意识到这话可能会伤到秋利,便急忙解释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是知道的,现在这个世道,读书的女孩很少,尤其读古典名著的就更少了。”
“家里的藏书很多,闲暇无事时我便会看书来打发时间。”
“你都看过哪些书呢?”
“四书五经,四大名著都有看。”
“原来你还是个才女。”梅金阳笑道,“你的父母还真是开明。”
“我的父母一直希望他们能有个儿子,所以,从小就把我当儿子来培养。”
梅金阳看了秋利好一会儿,才说道,“哪里像男子,分明是一个俊俏的女子,而且还是有个有才情的女子。”
秋利的脸有些发红,在秋利心中,她一直视梅金阳为偶像,如今得到偶像的称赞,她难免心里会有些小高兴,再加上梅金阳本是一个相貌英俊的人,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
“你想学下棋吗?”
“不想,下棋太费脑。”秋利诚实说道。
梅金阳笑了起来,“好一个偷懒的理由。那你平时都喜爱干些什么?”
“唱戏,听戏。”
“听谁的戏?”
“陈岩大师,李毅大师,还有,”秋利的脸又有些发红,她低着头,轻声说了句“你”。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秋利不敢抬头,她好歹是在几百号人面前表演都不怯场的人,此刻却有些胆怯。
梅金阳有些诧异,同时又很高兴,诧异的是他没想到秋利会是他的忠实听众,高兴的是秋利竟然是他的忠实听众。梅金阳忽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此刻的尴尬,但他知道他必须得找个话题打破这种尴尬,“对了,今天练习怎么样,问题解决了吗?”
“解决了,果然还是需要高人指点的。”秋利道。
“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来找我,我说过的,这梅园你可以随意进出。”梅金阳说道。
“谢谢。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秋利说道。
“我送你。”梅金阳起身拿起外套,丝毫不给秋利拒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