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掐住婧彤人中,待她稍稍有点反应,捏开她的嘴,将怀里刚配好的药物,一股脑倒进她嘴里。
待她呼吸稳定下来,他才用方巾擦拭她脸上的汗液与药粉。
一直像只冻鸡一样蜷缩的元勿,这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元霖和婧彤,他圆圆的苹果脸上,又露出崇拜的傻笑,大师兄果然厉害,不管什么东西到他手里都妥妥帖帖。
元霖扫了眼畏畏缩缩的元勿,为自己刚刚做的决定后悔,他还是亲手来照看婧彤比较放心,将婧彤安置好,盖好被子,他转身到书架上寻找卷籍,回头就见元勿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看元勿惊惶不定的模样,可怜兮兮的搓着手,他叹了口气,也难为他了。“回去吧!”
“大师兄,我可以照顾好小师弟的,刚刚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元勿急急的开口,就怕元霖苛扣了他的吃食。
元霖懒得理他,专心研究手里的医册。
元勿眼巴巴的瞅着昏黄灯火下的元霖,初始还希冀着他看自己一眼,后面看到脖子也酸了,腿也麻了,他蜷缩在床边,精神随着跳动的火焰越来越模糊。
等到元霖觉得看字越来越费力,这才发现油灯里油不多了,他挑了挑灯芯,看了眼窝在床边的元勿,起身,推了推他。
“去歇息吧!明天早上过来喂药!”
元勿睡得模模糊糊,一听这话,一下子站直了起来,忙点头,“师兄,我会做好的”,他生怕元霖会反悔,边回头和元霖道谢边往外跑。
元霖张口正要提醒他小心点,就见他在门口跌了个狗啃屎,然后马上站起来,一溜烟的就走了。
元霖无语,看元勿消失了踪影,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婧彤身上,眼前的孩子,即便熟睡了也皱着眉心,偶尔哼唧一声,不知她嘟囔什么。
他望着婧彤出神,伸出手,轻抚她的头,神情有丝怀念又有丝伤感。婧彤无意识的靠近元霖的手,依赖的蹭蹭,喊了句“哥哥”。
元霖瞬间缩回了手,双手交握,指尖还能感受到一丝温暖,在床前静立片刻,他再次回到了桌案前,添灯油挑灯夜读。
当婧彤再次醒来,就被眼前圆溜溜的光头给镇住了,她抽了抽衣袖,对方咂咂嘴,纹丝不动。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戳戳光溜溜的头,实在是憋不住了。
元勿眼一睁,就被那瘦爪一样的手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这几天噩梦连连,就怕被锁了魂去,大清早的过来守着婧彤,坐着坐着就睡着了,梦里被化成鬼的小师弟追着,如今一醒来就这么真真切切的看到安静处着的婧彤,他一时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愣了好一会,他才打着哈哈的坐过来。
“哎呀!小师弟,你醒了!你饿不饿?大师兄交代让你起床就把这药喝了的。”他屁颠屁颠的端了一大海碗的药水过来,一脸期盼的望着婧彤。
婧彤看了眼元勿,又看了眼药碗,她有些扭捏的别过头去。
“小师弟,吃药啊!大师兄说了,你醒了就要喝的。”
婧彤此刻却是连翻身也困难,想解小便又不好意思跟元勿说,只把头往床里伸的更远。
元勿一根筋到底,只当婧彤在闹脾气,端起碗就往婧彤嘴边倒,也不管她呛是不呛。
婧彤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又没有力气与他抗衡,被他硬是灌完了药,然后无声的哭了。
尿床了!
婧彤委屈的红了眼睛,用被子捂着头,装死!
元勿很是莫名,掀起婧彤被子,望着被褥中间那片湿渍,愣了,抓抓头,无辜的道“小师弟!没关系的!我绝对不会笑话你的,我前年还因为老尿床被师兄们取笑呢!但我绝对不会学他们的”
婧彤又羞又恼,每次都是他!她委屈的控诉“你灌我药!”
“对…对不起啊!”元勿一看婧彤双眼含泪,顿时有种罪恶感,心内又暗叹“小师弟,长的好一双眼睛,那双眼含泪的模样,把我心都化了”
“小师弟,你别哭!师兄给你洗衣服,洗被子。喏,我帮你拿换洗的衣物来。”
元勿飞快的跑去拿了套僧衣回来,就见原本好好的在床上休息的人不见了踪影。他拍拍脑袋,暗叫一声不好!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掉到床侧面的婧彤,此时已被突如其来的痛折磨到说不出话来,她虚弱的喊了句“哥哥”
就被反弹回来的门声给淹没了。
元勿匆匆忙忙把寺庙里大大小小的地方找了个遍,这才怯生生的跑去找元霖,当他结结巴巴把事情经过说完后,就只见元霖铁青着脸,甩袖离开了药庐。
他迟疑一会,还是不远不近的尾随元霖。
元霖虽心急但脚步却是不乱,他直奔禅房,床上被褥散乱,被角耷拉在侧面,床下一双鞋子摆的整齐,他将床往外稍挪了挪,就见蜷缩在床与墙间隔中的婧彤。他侧身将婧彤抱起来,感到她全身肌肉都痉挛着,双手揪着被角和床沿,僵住了一般,怕伤着婧彤,他没敢用力,只叫元勿将床再挪开些。
“醒醒,松开手”
他拍拍婧彤的脸,只摸到一手湿滑,将她的脸侧过来,就见她脸色发绀,呼吸费力,满头是汗,咬破的唇上鲜血直流与侧脸上暗红的血痂交杂。
元霖狠心将婧彤的手掰开,将她抱出墙角。对元勿命令道“去将师祖叫来”
元勿见婧彤这模样,又是自责又是害怕,一听元霖吩咐,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应了一声就跑了。
露蝉大师匆匆赶来,一看婧彤模样就知不妙,细细查看了婧彤的舌苔面色,搭脉沉思后,搭掌置于婧彤后背,用雄厚的内力替她将毒压制下来。
元霖静待露蝉医治完婧彤,这才向他禀告:“师祖,她此次受了创伤又风寒入体,诱发她体内的慢毒,这毒潜藏在她体内已久,拔除不易,尚且不说能否除去,只这拔除过程就痛苦万分,我怕她熬不过去”
露蝉颔首,道“说的在理!这毒潜藏在她体内至少有六七年,损伤到她经络肌肉,又被误诊了许多年,治与不治都是九死一生,我也是颇为难。”
元霖取过昨夜间看过的卷轴,递到露蝉面前,“师祖,这米囊花,有止痛的作用,只是…你看是否可用?”
露蝉皱了皱眉,思量了一会儿,道:“元霖,这药利弊各半,难以用到恰当,你能想到,可见你对药理作用的研究大有长进,我心甚慰,如今万事以救命为先,以后就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是!师祖,那我这就开始淬炼这药物,为了方便医治,我能搬到思修院吗?”
露蝉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婧彤,诚然有人在旁守着更好,可到底婧彤是个女儿家,这样有损她的清誉。
“师祖,您无需担心,我是医者,知道分寸的。”元霖直视露蝉,他需要这样的一个病例,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到手。
终于露蝉点了点头。
元霖得到露蝉的许可,整日里走火入魔般的研究药物,他将一个小榻置于婧彤床边,每日里研究怎样用药更好,他是个严谨的人,用药的细节及婧彤的反应都细细记载在册,呈给露蝉看,到最后连露蝉也自认在研究药物方面他自愧不如,干脆放心的将解毒交给了元霖,他只医治婧彤受损的经络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