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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动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数羊,深呼吸,甚至爬起来又喝了杯牛奶,好吧,认输,晓芙承认失眠了。都怪陆一鸣那个家伙。吃饭时,又是挑鱼刺,又是剥虾的。可是他的动作那么自然,看人的眼神那么清澈,如果自己拒绝反倒显得有些,怎么说,就好像人家明明没说要追你,你却先开口说别过来啊,我不喜欢你,自作多情似的。这种感觉让人抓狂。就像,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吧。晓芙下了床,来到电脑桌旁,坐下,打开最下面的抽屉,取出蓝色的速写本。抚摸了片刻,还是翻开,好些年了,它有些旧了,纸页淡淡泛黄,但里面他的侧脸依然美丽。是的,美丽,他很适合这个字眼。这可是自己当时花了许久才画好的,不是不会,而是因为只能远远的、偷偷的看他。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依然只喜欢张扬的美丽女子?页脚有纤细、稚嫩的字,是席慕蓉的诗:

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最初读到这首诗时,晓芙的泪立刻下来了,如果席大诗人在对面的话,她一定会握住她的手说:你懂我的悲凉。花儿凋零,过一年会再开,人心呢,倘若凋零,还会再次绽放吗?走到窗前,掀开窗帘,明亮的月光照了进来,看着圆圆的月亮,晓芙脑海里就蹦出一段古文:三五之夜,明月半墙,风移影动,桂影斑驳。呵,当年可爱的语文老师啊,每逢古诗词,就一个字--背。再然后,就想起了他,那个第一次让自己心动的男孩——樊奕天。

那一天,我新转到的学校正在进行棒球赛。运动场上尖叫连连,我好奇的走过去,去看我从来都不感兴趣的体育运动。场上,一个高大身穿白色运动服、头戴黑帽的男孩正要击球,他慢慢用右手拉了拉帽檐,球飞过来了,他毫不犹豫的挥棒。片刻,观众尖叫起来,“太帅了,又是本垒打!”不知谁带了头,大家齐声喊:“奕天,加油!奕天,加油!”很快,由他带领的队伍赢得了比赛,而且得分遥遥领先。他高兴的摘下帽子,向天空抛去。一群队友涌上去,把他抛起来。阳光下,我看到一张比阳光更加灿烂的脸庞,耀眼的让我有些眩晕,接着我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关于他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打听,人人都在谈论他。他是男生们或崇拜或嫉妒的对象:棒球队主力,经常代表学校去参加省级、国家级的比赛,在学校的荣誉展室里,许多奖状都是他率队领来的。他棒球打的很好,却不吝于教别人;他很讲义气,出手阔绰,就连学校那些小混混们都力挺他;他学习并不好,但依然是许多学校争抢的香饽饽;其实,老师们也喜欢他,帅气,干净,礼貌,寡言。他是女生们幻想的最佳梦中情人:一张帅气的脸,身材完美,富二代,淡淡的疏离,并不嚣张,而且感情专一……

几天后,在花园的栀子树下看书,无意瞥见他斜靠在花园入口的梧桐树旁等人。刺猬般直立的短发,漂亮的黑眼睛,弧度优美的下巴,麦色的皮肤,修长的身体,穿着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当阳光穿过树叶星星点点的洒在他身上时,那就像一幅美丽的油画。从此,我每天中午都不由自主的去花园,甚至是下雨天,那彻底让我戒掉了午休的习惯。但我也只能和别的女孩一样,远远观望,因为他身边总是站着一个漂亮的高挑女孩,很爱笑,张扬的美丽。别人说,那是他的女朋友,家里也很有钱,两人父母是世交,他们高中一毕业就会去欧洲……他们一定像会童话故事的结局一样,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于是第一次开始心生妒忌,妒忌所以跟他有联系的一切,他的女友,他的队友,他的混混朋友,他的同学,他的老师,甚至每天来接他放学的司机。我也开始幻想,幻想站在他身边的是我,幻想他对我微笑,幻想他牵我的手……是的,有一段时间我这个在老师、同学和父母面前的优秀学生、和善伙伴、懂事女儿慢慢变了,我有时容易生气,更多时候多愁善感,会停步去看偶尔的落叶或花瓣,有时仰起稚气的小脸、闭上眼,任阳光肆意的照射。从那时迷上了席慕蓉,一个总是书写忧伤的女子。从那时也迷上了一个日本动漫《棒球英豪》,一遍一遍地看浅仓南和达也一波三折的爱情。所有人都说,我是到了青春期了,没人发现我的秘密,我隐藏的很好,当然也因为我一贯都很好,是模范生,没人会料想我会有早恋的苗头,哦,不,是单恋,暗恋。是啊,一个初二的小女生会有多大心思,那只是个单纯、懵懂的年纪。

滴滴,滴滴。短信声。晓芙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笑了,真是可爱的年纪,曾以为只要自己站得足够高,就会被看见,可是如果他不想看呢?收拾好速写本,打开手机,是阿泽,一贯温柔的问候,还有自己一天的行程。这个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吧,不,比自己勇敢多了。晓芙回信,阿泽,等你回来我们再谈,安心工作。刚放下手机,滴滴声又响起来,晓芙皱眉,拿起来看,是陆一鸣--想贝贝了吧,明晚街心花园见,好梦,晚安。晓芙轻哼,这个家伙,还真是,真是让人无语啊。想起吃饭时,他突然说借电话一用,晓芙也没多想就递给他了,然后他立刻拨号,然后存号,笑眯眯的说,有空联络啊。他动作一气呵成,让人觉得他绝对是泡妞老手。没等晓芙开口反对,他又说,我才来这里几天,也没什么朋友,有事麻烦你时,你不会嫌弃我吧?晓芙只好狠狠嚼着嘴里的鱼肉,笑着说,怎么会,再说了,吃人家的嘴短。他拿起餐巾纸,越过桌子,替她轻擦嘴角,轻扬嘴角,你的嘴很好看,不短。晓芙成功被呛住了,一顿猛咳,小脸通红,眼角都是泪水,引来不少白眼。而肇事者一脸紧张,跳过来,又是抚背,又是递水的,连连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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