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林凡靠坐在转椅里,眯着眼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图片新闻,表情有点阴冷,低声喃喃,“老天有眼。”
“林经理,”突然进门的庄姐看到她的表情后,不由低下头,“对不起,”等她再次抬头时,林经理的表情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淡漠,正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她。“哦,董事长找您,”她走近办公桌,压低声音,“好像不太高兴。”
林凡轻轻抿嘴,抬头示意庄姐出去。
不高兴?哼,自作孽,谁能救他?她再看一眼屏幕上那个带着手铐的发福中年男人,一副老了十岁的样子,为数不多的竟然有些花白的头发黏腻在头顶,皱巴巴的灰色运动衣裤,身上斜挎着一个脏兮兮的黑色运动小包,面若死灰的被两个警察连拉带拽的拖着上警车。当初的那个意气风发、颐指气使、业绩连续几年第一的公司楷模,呵呵,全都消失了。林凡脸上又出现了一丝冷笑。不过,话说回来,这是谁告的秘?董事长怀疑她了?她立刻站起身来,匆匆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外时,她看见罗晓芙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脑,半张着嘴,小脸上写满了惊讶。远一点的办公区里,没想象中的聒噪,只是诸人表情各异,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漠不关心,当然也有面露难色的。上一任的销售经理,居然这个下场,可有几人真正在乎呢?职场啊,果然如此无情。
“哦,林经理……”晓芙眼前一暗,这才注意到桌前的人,有点慌乱的站起身来。
林凡轻微的摇摇头,又扭头看了看远处的人们,才转身走了。晓芙也抬头看了看办公区,只见大家已经停止了窃窃私语,快速恢复了原来的工作状态。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晓芙还有些晃不过神来,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发愣。根据网络新闻的跟踪报道,最初的爆炸原因调查显示,是工作人员对于生产线进行调试时,由于操作不专业造成恶果的。而经过警方的进一步调查,以及知**的秘密举报,案情的真相才浮出水面:这次的爆炸与这家造纸厂的厂长黄奇志有着直接关系,正是因为他利欲熏心、私自低价买进劣质造纸设备,以次充好,这才造成三死四伤的可怕后果。而且事发后,他抛下一切外逃,警方根据线报,最终在通往S市的大巴上抓住了他。
黄奇志,公司的传奇人物之一啊,怎么会变成罪犯?
虽然她进公司时,黄奇志的个人成就已经从公司的主页撤下来了,可她还是道听途说了许多关于他的轶事。一个董事长夫人的弟弟,从最小的销售做起,不断刷新销售部的记录,最终登上了经理的位置。
他的销售手段是向来是销售部门给新来菜鸟们培训的案例之一。晓芙就听到过一个最经典的,这也是黄志奇在培训新员工时亲自讲述过的故事:
在黄志奇负责东三省的市场开发时,他得到信息,沈阳市的某报需要采购大量的新闻纸。于是,他登门拜访了报社的采购部部长刘部长,一位权威采购人才,50多岁了。刘部长很内行,对业内情况很熟悉,知道王氏造纸厂的情况。他向黄志奇询问了纸张的基本技术指标,包括克数、实际的厚薄、拉力、吸水性、吸墨性等,都比较满意,因为都比他们现在使用的纸强,而且价格也比现在使用的纸略低一些。
黄志奇也不打无准备之仗,他趁参观报社的印刷车间时,悄悄地撕下一块新闻纸揣在兜里。回去化验后,他也知道了自己厂里的纸比该报社原来用的纸质量要好,他觉得情况对自己有利。
但是刘部长并没有因为这些优势就与他成交,虽然箭已经在弦上了,然而却迟迟不发。
作为一个资深销售人员,黄志奇知道,如果只是一味地被动等待,很有可能使本来大有希望的单子泡汤,而且拖得越久只会对自己越不利。刘部长为什么不愿意与自己成交呢?黄志奇左思右想,觉得公的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那么私的方面呢?他决定主动出击,寻找突破口。
黄志奇开始与刘部长大量接触,并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通过调查,他了解到,报社与原供货商关系平平,没有特殊的关系,其他供应商都是小客户,与自己厂的实力不能比。他还了解到,刘部长的夫人也在报社,是副社长,他们夫妇二人长期在新闻单位,走遍了祖国的名山大川,只是还没有到过俄罗斯,很想在退休之前借公出的名义去趟俄罗斯,也就了了心愿。这些都是黄志奇从侧面了解到又通过他本人证实的。
黄志奇回到厂里,将这些情况向销售部长作了汇报。销售部通过研究,决定在靠近俄罗斯的一个边境城市举办一个全国性新闻纸产品订货会,邀请全国各大报的采购部主任参加。刘部长自然列在出席会议之列,他的夫人是主管后勤的副社长,有一个报告主题正适合她做,销售部也直接向她发出了邀请。
就这样,订货会和莫斯科之行都如期实现。刘部长夫妇不用自己花一分钱,心愿得以实现,而这笔单子也就这样水到渠成了。
也许,有人会对这种拐弯抹角的溜须拍马所不齿,但什么是销售?就像黄奇志常说的那样,销售的最高境界把客户当成你最熟悉的人。急他所急,想她所想,完成他们的梦想,他们也会实现你的愿望。
林凡敲门进来时,就看见王董事长皱着眉,也在看着电脑,抬眼看到是她后,冲桌旁的欧阳助理挥挥手。欧阳泽转身出门前扫了她一眼,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林凡还是看到了他眼神传递出的不信任。也难怪,本来知道这事儿的人除了他们三个,就剩下给他们寄照片的人了,可那人是求财的,报警对他没任何好处。
“董事长,不是我做的。”
在欧阳泽手刚放到门把手上时,身后传来林凡坚定的声音,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王董事长这才又抬头看向她,有点疑惑的样子,突然笑了,满面慈爱。此时这个五十多岁的人,比她舅舅还大一点的人,却保养极好,没有白发,眉眼间没有久经商场的犀利、更没有她被告知的奸猾。
“看你,我哪会怀疑你?”他笑了,很爽朗,指着面前的椅子,“快坐,我找你是别的事。”
“那黄厂长……”她依言坐下,还是疑惑。
“别担心,我自会处理。”
欧阳泽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抚了抚眉心,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喂,夫人,是我。黄厂长的事,你看?”
很快,他就挂断了电话。夫人没说几个字,是我做的,他罪有应得。
看着暗下去的屏幕,他脑海里浮现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夫人雍容华贵的样貌,以及她举手投足间显露出的优雅贵气。那样的女人本不应该找他来办事,他好奇的问为什么,她笑了,云淡风轻,你就当是我们夫妻间的游戏吧。
游戏?为了丈夫,舍弃弟弟?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啊!
此时,还有一个人也想问同样的问题。王董事长给他夫人发了短信,因为她此时跟儿子在飞机上。她人还未到,却给了他如此大的一份礼。略略想一想,她的确如此,总是给他大礼,总是在他迟疑、犹豫时,毫不留情的“为他好”。是的,总是,尤其是当这个人是黄志奇时,她的确没有手软的必要。她温和的面具下,是什么样的一副面孔呢?他问过她,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问过。面对他的狂怒,她依然保持微笑,似乎还是撒娇的口吻:还是一样的呢。
天色已晚,房间里有点暗,没开灯,晓芙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窝在小小的沙发里,趴在怀里柔软的抱枕上,眼神飘忽,发呆。
“听见冬天的离开我……”电话的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满屋的沉寂,吓了她一跳,她眨眨眼睛,终于回神,看着桌子上的手机屏幕或明或暗的闪烁了好一会儿后,她才迟疑的起身去拿手机。看到屏幕上是洛洛的名字后,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接通电话,脸上也随之漾出笑容。
“干嘛呢,才接电话?”听筒里却传来洛洛不耐烦的嘶吼,声音暗哑。
“在,在忙,”晓芙不自然的咬咬下唇,然后才进入状况,关切的问,“你怎么了,声音这么哑?”
“我病了,”她恹恹的说,“快来接我,送我去医院。”
“哦,好,我这就出门,你别急啊。”
顾不上多说两句,晓芙匆匆换衣服出门,心里隐隐担心,洛洛肯定是病得很严重扛不过去了,这才给她打电话去医院。别看洛洛平时挺独立的,但她却最讨厌去医院。连店里员工病了,也只是开车到医院门口,然后让晓芙帮忙进去献爱心。幸亏她平时身体底子也好,自从两人认识以来,也只是见过她几次小感冒,吃点药片就活蹦乱跳了。不过她的讳疾忌医很让晓芙不理解,当然晓芙也说不过她,每次都被她无情的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