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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丢失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一个男孩还拉拉晓芙的手道别,晓芙只是木木的嗯一声。因为她已听不见、也看不见,眼中只剩下十步开外的男子。

他斜倚着梧桐树、轻闭着眼吹口哨的样子,他阳光下挥动棒球棒的样子,他神采飞扬捧着奖杯被其他人紧紧簇拥的样子,他汗流浃背跑步训练的样子,他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他捡起她的书、唇角轻扬的递还给她的样子,他双手插在口袋独自走在竹林的样子,他漫不经心看演出的样子,他轻蔑的说出怎么可能的样子……

关于他的记忆像一张张鲜活的动态图,在晓芙的脑海里迫不及待的喷涌而出。九年了,原来,某个人,某些事,真的未曾忘记。他的短发,他的眉眼,他的唇角,他的酒窝,还有自己砰砰直跳的心,是的,一切都没变。看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他,不得不承认,造物主总是偏爱有些人,岁月只是带走他的青涩,却赋予他更立体的五官,更健硕的身材,还有眉宇间的沉稳。

“你,刚才做得很好。”他缓缓开口,还是停留在原地。

“哦,”晓芙这才从恍然中惊醒,看了看已经安静的周遭,意识到他在说刚才的事,平稳了下呼吸,“海姆立克急救法,我记得的。校医教过的。”然后,就低下眉眼,咬着下唇,不由自主的握起双手揉捏。

晓芙当然是记得这一幕的。初二的一天,在学校餐厅,她和同桌坐在一起吃午餐。而万众瞩目的他就在不远处,和女朋友一起,优雅的用餐,他吃饭很慢,完全不像其他棒球队员那般生猛。她的同桌突然用手肘不断戳她,压抑不住的兴奋,“快看,快看,樊奕天看过来了。哇,他在看我,看我啊。”她忍不住抬头,他似乎真是往这边看,但很快眼神飘忽到别处。“额,咳咳……”同桌还在戳她。她有些不耐烦,“知道了,在看你。”还戳,她有点生气,愤然扭头,天哪,同桌噎住了,脸和脖子都涨的通红。她慌张了,不由大声说,“你别吓我。怎么样?要不要喝口水?”她胡乱的拍打着同桌的脊背,还拿水过来,可同桌根本不能喝,也没好转的样子。其他学生纷纷站起来,七嘴八舌出主意。“都别动她。”一个人影冲过来,从身后抱起同桌。她抬头,原来是刘校医。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同桌就吐出了一块鸡肉,然后哇哇大哭。刘校医顺便现场教学,教会了大家海姆立克急救法。

该说些什么吧,可,说什么呢,他们之间好像从未有过什么交流。都不知道他还是否认识她。不过他刚才那样说,是不是证明他还认识自己呢?应该庆兴吧,就算他不知道自己的姓名。晓芙一会儿追忆过去,一会儿惋惜现在,脸上变化莫测。

“嗯。”他看着她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皱皱眉,迈开长腿朝她走几步,“你的包。”

“噢,”晓芙猛然抬头,有些慌乱的接过来刚才被自己抛开的小绿包,没敢再看他那让自己无措的脸,只能目光下移,突然他胸口处一坨米色的湿痕映入她的眼帘。那是什么?噢,天哪!“这,这是我……”晓芙抬手指着那块污渍,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你的冰淇淋,”他唇边带着一抹弧度,酒窝清浅可见,“手法不错,很准。”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晓芙急忙打开自己的包,拿出湿巾,“我给你擦,擦一下吧。”见他没反对,晓芙刚要伸手捏住他的衬衣。

“Will,你这么慢啊,我都等半天了。”一个甜甜的女声从晓芙身后传来。

晓芙的手僵住了,Will是他的英文名。

没等她回头,一个香甜的窈窕少女已经跑过来,越过她,亲热的挽住他的胳膊,而他只是宠溺的一笑。

栗色过肩卷发,蜜色眼眸,浓密睫毛,高挺鼻梁,性感翘唇,时尚的白色蛋糕裙,修长笔直的纤细长腿,金属色的平底凉拖,露出涂了同色系指甲油的小脚丫。一个精致完美的混血儿。芭比娃娃幻化成人也不过如此吧。

芭比开口了,向着晓芙身后,“喂,看到没,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别再跟着我了。”不用回头,晓芙就听到身后有离开的脚步声。

一切果然没变,他身边总是有完美的女人,纵使不是从前的那个。晓芙在心里轻轻叹息,早就应该知道是这样的,可为什么还是有隐隐的失落。不甘心么?但你又有什么资格呢?

“你是谁?”芭比好像终于注意到晓芙,眨眨眼,歪着脑袋,靠在他肩膀处,有些警惕的看着她。

“哦,我,我不小心弄脏了,弄脏了他的衣服。”晓芙弱弱的指着那团污渍。

“哦,你真是太不小心了,”芭比很随意的摸了摸那处污渍,看到晓芙捏在手里的湿巾,“Will的衣服都是私人定制的,脏了要干洗的。Will,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回酒店吧,我帮你拿去干洗吧。”芭比嘟着嘴,拉着他的右手,晃来晃去的撒娇。

“不用看你的面子,本来也没什么的。”他看着慢慢垂下头的晓芙。

“就知道你最好了。那咱们回去吧。这位小姐,别担心,没事啦。拜拜。”芭比欢快的冲他笑笑,然后低头想看清晓芙的脸。

“哦,谢谢。”晓芙这才慌张的抬头,“再见。”

他淡淡的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轻轻点头,跟芭比离开了。芭比有说有笑的走在他身侧,他偶尔扭头与之对视几眼。他一米八五左右,芭比至少一米七五,他们身高很配。果不其然,路边有很多人一脸艳慕的看着他们。是啊,这才应该是他们相遇的场景。晓芙轻轻抿起唇角,带着遮掩不住的苦涩。

“妈妈,快看,公主和王子嗳。”

“真的嗳。他们好配哦。看,每个小女孩长大后,都会遇见自己的王子。”

“妈妈,那灰姑娘也会遇见王子吗?”

“当然了,妈妈前两天不是才给你讲过灰姑娘的故事吗?”

“妈妈,可是我觉得只有公主才会遇见王子。”

“哦,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灰姑娘打扮成公主的样子才遇到王子的。王子爱的是公主啊。”

“哈哈,我家宝贝很有想法哦。”

…………

看,连小孩都不信灰姑娘的故事了呢。罗晓芙,你还信吗?

到家后,晓芙不觉得饿,简单的冲澡后,陷进沙发,抱着双腿,头枕在膝盖上,只觉得身心俱疲。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腿像针刺般疼痛,伸手去揉捏,无意划过左臂时,晓芙突然摸不到手链了,慌忙举起手臂,果然没有。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下来,打开所有的灯,把地板都摸了一遍,还是没有。冲进洗手间,打着手电筒,把地漏都翻看一遍,还是没有。晓芙赤着脚又冲进客厅,把自己的包包倒空,仔细翻看,没有,还是没有。丢了吗?晓芙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丢到哪里了?这可是对陆一鸣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让自己弄丢呢?晓芙挠着头发,在屋里转了几圈后,对了,那个麦当劳附近。

晓芙胡乱绑了头发,套了件运动衣,拿了手电和钥匙就跑出门了。小区门口没发现出租,只好一路小跑,赶到事发地点。附近的商铺都关门了,只有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依然开着门,街边的路灯不是很亮。晓芙打着手电筒,弯着腰,在人行街道一点点寻找,不顾偶尔路人好奇的目光。可是,没有找到。不死心的走到当时休息过的长椅处,仔细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甚至摸了,还是没有。终于颓然的坐在长椅上,低头时,才看见自己穿的鞋子都不是一双。

抬头看着混沌的月,妈妈,你说的对,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可我为什么做不到,总是去抱着那么一点点期望,然后不断自我欺骗,自我安慰,生生把那点期望放大到自以为会实现,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它肥皂泡般碎裂在眼前。妈妈,我想你了。

泪眼朦胧中,有人蹲在晓芙面前,“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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