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走了,他悄悄的来,又轻轻的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院子里一片沉默。
不弃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前方,面无表情。
张文和老王对视了一眼,谁都不敢先开口。
不弃此时的情况很不好,脑海里各种情绪来回翻滚,沸腾,像是爆炸了一般。
先是养父被害,不弃报仇不成反而险些丧命,幸好被救。然后得知自己还有亲生父母,不远万里,经受风吹雨淋,来到京都,得到的结果却是父亲已亡,母亲消失。
贼老天,你这是在玩我吗!!!
不弃在心里怒吼着。
要知道,种种的事情加在一起,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估计也难以接受,更何况,不弃还只是一个孩子。
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接踵而至,绝望,孤独,不平,害怕,暴躁。
不弃的面色越来越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一点点的滑落,他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眼前的景物都不见了,天地之间是一片灰蒙蒙的死气,让人感到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意识在一点点的流逝,生命的气息也在一点点的消失。
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吧。
就在这时,右手食指上忽然传来了一点点的凉意。
不弃木讷的抬起右手,一点雨滴落在手上,接是第二滴,不大一会儿竟然哗哗的下起了大雨。
雨滴冰凉,却浇醒了不弃那混混沌沌的头脑。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遇到一点事情就变得这么颓废绝望了。
这可不像是我不弃的风格啊。
我真混蛋,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目标。
我还要入长空,还要替父亲报仇呢。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父亲的命,我还要找到母亲呢,母亲不是一直等待和自己的重逢吗,见到我,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不弃,不弃。
你们给我取这个名字,除了不离不弃之外,还代表了,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轻言放弃的意思吧。
谢谢你们。
放心吧,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我都不能放弃!
雨水冰冷,但是不弃却渐渐的感到一股暖流。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过天晴,天空中挂着一道美丽无比的彩虹。
灰蒙蒙的死气被大雨洗涮的干干净净,整片天地充斥这满满的生命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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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轻轻走到不弃旁边,小心翼翼的拉了他一下。
不弃的身子一震,眼前出现一丝丝的涟漪,所有的景物晃了几晃,都消失不见了,只见那小斯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少爷,您没事吧。”
不弃微微一笑道:“我很好,没有事。”
张文拍着胸脯道:“哎呀,没事就好,少爷您不知道,刚刚您的脸色太难看了,可吓坏我们了。”
刚刚的事情,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呢。管他呢,不弃晃晃脑袋不去想了,他现在的脑袋里很清明,那些负面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目标。
抬头,看看天空,很蓝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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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院子里面,他正站在一石桌前,手里握着狼毫笔,蘸满了墨汁,轻轻落在宣纸上面,手腕灵巧的转动,简单几笔,一个俏丽的轮廓就那么灵灵巧巧的浮动与纸上。
手腕继而一转,勾出小巧的鼻子,微翘的朱唇,最后画上那点睛之笔,一个顾盼嫣然的美人跃然纸上。
仔细的看了看,不由的皱了皱眉,他总觉得哪里还有些不完美。
于是提笔想再修改一下,正在这是,那柴门吱呀一想,有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原本心无旁骛的心境一下被打断,手一抖,美人的脸上便多了一个黑点。
暗叹一声,将手中的狼毫笔轻轻放下,头也不抬的说道:“你最好给我个不发脾气的理由。”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无上的威严。
来人单膝跪地,恭敬的说道:“那个人的儿子,在京都。”
“哦。”他淡淡的应了一声,“终于舍得出来了。这样也好,我武朝,有两个天命之星了。”
“要不要……”
“不用。什么都不用做,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遵命!”来人站起身,轻轻的退了出去。
低头看了看那画,美人依旧在笑,他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将宣纸放在手里团成团,微一用力,那宣纸便化成了一顿碎末。
一扬手,碎纸纷纷扬扬的散落了一地,像极了这繁杂的心情。
还没有等到傍晚,一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风暴似的席卷了整个京都:第四个天命之星出现了,在京都出现了,正是宇文南天的儿子。
于是,那个刚刚平静下来的犁井巷,再一次成为了全京都瞩目的焦点。
户部尚书家里,林山一脸阴霾的坐在一旁,身旁的茶水早已经凉透了。
“你确定,那个少年就是宇文家的。”
林若甫如丧考妣的站在一旁:“确定了,我已经派人去问过了,醉仙楼的店小二去看过,就是那个家伙。”
“唉,天命之星,天命之星啊。看看那三个,哪一个不是和怪物一般,你个混蛋小子怎么就不长眼,偏偏惹上他了呢。”
“他穿的和个土包子一样,谁知道他就是第四个呢。”
“土包子土包子,我看你比土包子还土包子。“林山冲着儿子发了一通火,不过终究还是自己的儿子,最后摆摆手道:”算了,你这几天好好在家待着,等入了长空门,有钟正在,他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武朝宰相家里,年纪七旬的宰相大人正在悠悠然的喝着茶,一旁管家将得来的消息细细的说道了一遍,最后才道:“老爷,这个小家伙出来的还真是时候,我估计,那几家都坐不住了吧。”
老宰相呵呵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能坐得住才怪。宇文南天的死,蹊跷的很。他们身上的嫌疑,想洗都洗不掉。这一次,人家儿子出来了,哼哼。”
“那我们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先不用,至于要怎么做,还要看上面那一位的态度。”
不同的情景在各个地方上演着,每一个人都在谈论着宇文不弃。
醉仙楼里,食客们一边吃饭,一边看那店小二滔滔不绝口沫横飞的说着中午发生的事情,现在的店小二俨然成了一个说书先生。
胡不为在柜台后面,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算盘,心里反复的说着几个字:走眼了,走眼了啊。
的确是走眼了,天命之星啊!
不,是天命之星的师傅,人家在你这里吃饭,那是看的起你。可自己倒好,还以为人家吃霸王餐,还想着要教训人家。早说出你的身份,别说区区吃一点饭喝一点酒,你就是天天在这里吃,我老胡也得鼓掌欢迎不是。
还有那个钟正,屁的执法弟子,就那种眼神,也配做执法弟子。我靠!咦,我为什么会说这个词,奥,这不是那少年说的吗。说出来感觉挺爽啊,我靠我靠我靠靠靠。
他嘴里的钟正在长空内正心神不宁,连打坐也安静不下来,狠狠冷笑了一下,管你什么天星地星,你要是入了长空门,我保证让你成为一个死星。阿嚏!钟正揉揉鼻子,谁特马在骂我呢。
与此同时,各个势力门派在京都的暗棋,都用尽办法将这个消息最快的传递了出去。
而这些,不弃一概不知。
犁井巷依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做了一个养父的灵位,和亲生父亲的灵位摆在一起,不弃上了三炷香,恭恭敬敬的磕了头。然后在小斯张文的带领下,熟悉了一遍新家,就已经到傍晚了。
家里没有菜了,只有昨天剩下的一锅米饭。不弃没有让张文和老王出去买菜,不顾两人的反对,不弃亲自下厨,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打上鸡蛋,将那些米饭炒了炒。
简单但是美味。
这一老一少吃的是赞不绝口,一个劲的问不弃是怎么想出来这么做的。不弃只是摇头,他也说不清楚,看的了就自然想到了呗。
劳累了一天,晚上早早就歇息了。
又做了一晚上稀奇古怪的梦。
天色刚亮,宇文家的大门就被敲得咚咚响!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