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准备制片人的答辩,这几天我都没有再去“帝国大厦”公寓。
对手很出人意料,是总编室的一名研究员,从来没有做过一天节目,但擅长纸上谈兵,对中国电视节目发展趋势之类大题目说得头头是道。这不免让人怀疑,新节目的制片人早已有了内定的结果。
无论结局怎样,我还是认真准备了节目方案——仔细研究了同类型节目,分析了时段的观众需求,对现有节目中的薄弱环节进行了调优,提出了改版方向和具体的实施方案。我自认为方案写得不错,最后的答辩也四平八稳,没有什么疏漏。一周之后,新节目制片人团队公布,总编室那位老兄毫无疑问地上榜了,而我被安排到他的团队中,成为排名第三位的执行制片人。
公榜之前,王凯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说是受台领导委托,找我谈话。
“你的方案是不错的,”他说,“不过,好死不死的,这几天台里陆陆续续接到了几封举报信,在这次竞聘中对你很不利啊。”
“举报信,举报我?”看王凯那严肃的样子,我都快笑出来了。
“是啊,其中一封是举报你和向主播开房那事,后来我也和台里解释了一下,说那次我知道,你们是团队活动喝得比较尽兴,喝多了,开个房休息一下,本来也无可厚非,不过,以后避避嫌就好。还有一封信,是说你和广告部的苹果公开同居。这事恐怕我也不太了解,”王凯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虽然是匿名举报,但细节很丰富,地址房号都有,还拍到了照片,台里不得不考虑啊。毕竟,作为大栏目的制片人,德行也是考察干部的重要项目之一啊!”
好极了!我想。我差不多要鼓掌了。
“你的私生活我不想干涉,不过,为了你好,最好能及早做个取舍。我们是兄弟我才这样说,我是很开明的,不过,台领导就未必了。”
“我知道了,谢谢王总关心。”
“你不要有情绪……”
王凯还没过足嘴瘾,这时正好有一家兄弟台的总监班子来交流学习,人已经到频道了。王凯让我稍等一下,他要出去应酬两句,把人家先安排到会议室。
我注意到,他忘了把手机带走。
等王凯一出门,我就迅速地关上门,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来,用王凯的手机按上面的号码打过去。
这正是先前我在律师事务所拿的,实习律师王旋的名片。
电话接通了,王凯的通讯录上果然有这个号码,手机上显示为“小胖子”。
王凯的脚步声正在往这儿走来。
“喂,哥哥……”电话那头正是二次元文化衫胖子那爽朗的声音。
我关上手机,放回王凯桌上。
一切都清楚了。
果然是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王凯的办公室的。
他喊了我两声,我充耳不闻。我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
我得承认,这对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因为是匿名信的缘故,台里并没有正式找我谈话。但是我非常清楚,只要有王凯在,只要他的嫉妒心继续作怪,只要他的占有欲继续膨胀着,我的职业生涯基本上就算提前结束了。
真无聊,无聊极了,简直是无聊透顶啊!我对自己说。
我很想立刻回到苹果身边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苹果,除了这个女孩,还有谁懂我,在乎我,关心我呢!除了她对我真真切切的爱,除此之外,我以为我所能抓住的一切,全都是泡沫。
我一个人回到公寓。
白天的公寓非常静谧,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一切都美好得恰到好处。我把自己扔在床上,被褥上隐隐约约散发着的阳光的香气。我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这是下午四点半钟,再过两个小时,门卡就会发出滴的一声,苹果也就回来了。我亲爱的苹果,我想着她的样子,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时,我迷糊了一阵,以便确定自己究竟在哪里。
天已经黑了,秋天的风卷起窗帘,吹进室内,我感觉自己冷得瑟瑟发抖。
我打开手机屏幕,已经快晚上八点钟了,苹果没有回来,她没有回到公寓里来。
我又躺了一分钟,才坐起来,坐在床沿。
我感觉已经好多了,相比于下午来说。这种好,是属于麻木的好,就像受伤之后,过了一阵,对那种钝痛已经有所习惯,只要不去关注就好。
我犹豫了一下,拨通了苹果的电话。
“喂,你在哪里。”
“啊,你在房子里吗?”
“是的。”
“我还以为……”她说,“我真不知道你会过去,我昨天开始就回妈妈家住了。”
“回妈妈家了啊……”我一时无法确定这意味着什么。
“很抱歉。”
“哦,那也好。”
我还想说点什么,但不知从何说起。
我挂断了电话。
我又在床沿坐了一会儿。
我环顾四周,没有了苹果的公寓就像一个洞穴,寒冷、空洞、虚无,一点都不值得留恋。
我锁上门,坐电梯下楼,走上空旷的街头。
远处的霓虹闪烁,而我,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