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地下室的门,李默看到李墨白有些错愕,这里有他足够的食物,但那些东西,李墨白却连一半都没吃了。
李墨白现在的状态比张诺刚见到李默时强不了多少,双眼无神的看着李默,只听到他说,“去李韦钰家找他吧,如果早一点的话,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吗......李墨白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跑,就像一个瘫痪的病人刚开始做康复训练,一会儿摔倒,一会儿挣扎着起来,腿弯弯的抖着,他走的每一步都很艰难,但是他不敢停下来,甚至都不敢慢下来,他害怕,他怕见张诺最后一面。
“我带你去吧。”李默瞥了他一眼,轻蔑的样子,像是在同情他。
“好。”李墨白强忍着屈辱感应下了,无所谓,如果是为了张诺,怎么样都无所谓,即便是他被人看成低贱的蝼蚁,即便是被轻蔑的对待,怎样都好,如果能见到张诺的话......
“你还真是拼命呢。”李默轻笑,扶了他一把,“为了他,怎样都可以吗?”
“怎样都可以。”李墨白想起张诺,温柔的笑了,身子瘫软下来窝在李默怀里,“只有他,要我怎样都好。”
“呵,明明是我先遇上他的呢。”李默看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可惜啊,真是可惜。”
“我记得那天你说你比我更爱他。”李墨白低声说,有些无力,他累了,这几天因为担心张诺,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不光是身体的疲惫,精神上,更是消耗巨大。
“对。确实如此。”李默毫不否认,坦率地承认了。
“那,他.....他碰过你吗?”李墨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对于他来说,这个答案,是他一道坎。
“没有。”李默笑了笑,扶着李墨白的胳膊却加重了力道,“如果说按照他自己的意愿的话,他大概只喜欢抱你。”
李墨白脸上泛起了红晕,想吃了一块蜜糖,几天的担忧一扫而空,那一瞬间他甚至忘了自己就要见不到张诺这件事。
“可是,他又有几次能按自己的意愿呢。”李墨白苦笑,偏过头看着前方,明明车就近在眼前了,每一步却都要耗费那么长的时间。
“确实如此,不过对于你,他是从未放松过的。”李默把他放在后排的座椅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印在脑海里。哥,如果我也变成这个样子,而不是他,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呢......
“我还以为,他更珍惜你们。”李墨白干笑,想起上次两个人一起逛街,张诺说要把李默和纪伯两个人叫过来的场景,那时候,张诺就像怕媳妇一样怕自己,真好,如果能回去,一定不会那么为难他,不会耍小脾气,不会去招惹李韦钰,想要紧紧抱住他,其他的事情怎样都好。
“是吗,我还以为,哥一直相信我是真的喜欢纪伯呢。”李默坐到驾驶位,看着前方,平静地说着。巧妙地掩饰掉内心的痛,他唯独不想在这个情敌的面前展露出自己的失意。
“他大概只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吧,毕竟他这个人,很少有不知道的事情呢。”李墨白偏着头看着那个关了自己几天的地方,张诺,等着我。
“也对,很少呢。”李默摇摇头笑了,启动车飞快的行驶着。
“你不会让我错过这个场景的吧,应该也是属于计划的一部分吧。”李墨白看着外面没有回头,淡淡的询问。内心中他当然想要尽快赶到张诺身边,但除了接受这个男人的帮助,他确实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看着自己这两条隐隐颤抖的双腿,即便此刻他成功杀死李默,他也是不可能开车的。既然这个人还会来接自己,那就说明自己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无论他们对自己怀着什么目的,只要能见张诺最后一面,怎样都好。
“当然不会。”李默不由得笑了,这个人,居然还以为自己是背叛了张诺的吗,哎,要不是被保护着,他这个智商还真是危险啊。
一路无言,直到快接近目的地了,突然间听到“轰”的爆炸声,人群尖叫着四下里逃窜,整个街道陷入一片混乱,完全失去了秩序。李墨白受惊,透过镜子观察李默的表情,直到发现对方也是一脸震惊,才彻底慌了。
没等到李默停车,李墨白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李墨白才勉强停下来,摇摇晃晃的爬起来,逆着人潮前行。
旁边的人飞快的掠过,不时撞到李墨白纸一般虚弱的身体,就像水中的浮萍,浮浮沉沉,没有边际。
无法前行,李墨白麻木的脸终于浮现一丝表情,想到张诺温柔的笑脸,着急的竟然哭出声来。这种无力感,仿佛又回到了幼年天天被查尔斯和家里的仆人欺辱的时候,自你离开以后,我仿佛什么也没有。
被周围的人来回的挤压,一步也无法移动,李墨白推搡着旁边的人,却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力量,只是这么的弱小,当你面对这么多人的时候,任你天纵英才,也只能缩居于此,无力抗衡。这汹涌而来的人山人海究竟何时能停?
“你们让我过去,别拦我啊,就快要来不及了啊,混蛋,你可不能死啊。张诺,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李默把车停在一边,李墨白下车并不是个意外,相反也是他们计划中的安排。打开车门,李默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看着在人群中挣扎的李墨白,叹息。
看到李墨白周边那几个动作奇怪的人,随即又笑了起来,虽然他们不停地挤着李墨白,但那架势分明就是不让别人伤了李墨白,真是一堵人墙啊。也对,那个人,怎么舍得他受伤呢。
旁边一个逃跑的人不慎踩到了李默的脚,李默皱眉,狠狠地踹在他的小腿上,那人应声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旁边蜂拥而来的“逃难者”立刻踏上他的身体,哀嚎的声音被隐没在人心的恐惧里,而这次完美的犯罪者正站在庞大的逃难群体的边缘,随着人群缓慢地离开。
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从来就不是灾难,而是我们内心的慌乱。
在那三拨人离开之后,李墨白也终于出现在这里,寒风席卷起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袋子涨的鼓鼓的,迎风飞翔,穿过整个街道,街道空无一人,落针可闻,和刚才的慌乱嘈杂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好像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仿佛是世界都崩塌了,步履蹒跚。跪在这片废墟前,眼泪缓缓流下,摸了摸右耳的耳钉,擦干眼泪,“为你报仇之后我就去找你,等我。”
“他怎么来这里了。”对面的楼顶,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帽衫,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脸,松垮的运动衣看不出他准确的身材。手中摆弄着望远镜,嘴里轻轻说着,“有意思,既然都出场了,那我们这场戏剧就开始吧。”温柔的摸了摸手边趴着晒太阳的黑猫,黑猫不满的哼叫,露出尖锐的獠牙。
似乎因为没有见到想见的人,而对这个开场并不是很满意。
张诺依旧穿着那件单薄的西装站在一旁,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为他拂去那缕悲伤。冬季相识,冬季相恋,冬季相离,每个都是你,每个都是过去。
墨白,我的爱人啊。别难过,你还有生活。
谁念西风独自凉,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