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康城民的这一番折腾,和煦的春日已经爬过了山岗,向富康城投来暖暖的阳光,陈安东走过这条并不宽敞的石街,拐过这个街角就是富康府。
陈安东也很好奇富康府外可有妖虎,但想必是没有的,不然富康城民也不至于听闻城外有妖虎,就散去得那么决绝。
玲玲亦步亦趋跟在陈安东身后,显然并没有陈安东那好奇心,只是安安静静跟着。
前头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有人从富康府那头走了过来,却被街角挡着看不到其样子。
陈安东心中一喜,今日富康城因妖虎被猎而致沸沸扬扬,难道来人正是此大事的主角稷锋侠士?
陈安东有些激动,自小他心中一直有个江湖,那是来源于偷偷瞒着大哥买来的,记述奇闻异事的杂书,书中的江湖仙侠之士都是仙风道骨之辈,皆是眉眼间皆有说不尽的洒然意味的潇洒之士,出尘而绝世,稷锋侠士既然有斩妖虎之大能,必然是此中佼佼之者。
心中这样想着,陈安东脚下的步伐不由快了一些,走过这个街角,然而见到来人,陈安东却大失所望。
他那并不高大也并不矮小的身材,如他那宽大的额头和棱角并不是很分明的方脸一样,普普通通,倒是那浓厚的眉毛像是笔墨大家一笔扬起了一个挺拔的弧度,称托出了眉下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一手提着黝黑的铁枪,一张脸有如铁枪一般黝黑,看不出年纪,他毫不在意陈安东有些放肆的目光,只是神色淡然从陈安东身边走过。
来人决计不是稷锋侠士,陈安东心中如此想着,或许这人只是富康城的兵士吧?
“兄台留步!”陈安东转念一想,此人若是富康城兵士,肯定见过稷锋侠士,于是出言问道:“敢问兄台,稷锋侠士可在富康府内?”
那人停下了脚步,回身看了看陈安东,又看了看玲玲,微微笑道:“稷锋侠士走了,并不在府中。”
迎着那人的目光,玲玲往陈安东身后缩了缩,陈安东只道她是害怕生人,并不以为意,抱拳向那人拱了拱手道,“多谢。”
富康府门外广场此时寂静无人,广场铺着的一块块青石上干净地很,连一块土垢都没有,更不遑多论有妖虎的血迹亦或者妖虎的尸首。
富康府门紧锁,似乎仍旧困扰在,被好奇心重的民众围府的余波中,害怕如果民众都挤入府内看妖虎,这并不宽敞的富康府要如何容下全城的富康人。
富康府比之富康城格调要高一些,至少富康府门上挂着的“富康府”牌匾,已经有那么一点正儿八经的味道,虽然富康府门并不高大,门上的铜环也锈迹斑驳,但毕竟是执掌富康一城行政之地,在外面看着要比寻常地方庄严一些。
陈安东和玲玲走到府门前,轻轻叩打铜环,生了锈的铜环上下摇动间,发出吱吱的摩擦声,刺耳极了。
不一会儿府内就回了音:“今日富康府暂不行事,请改日再来。”
衙内差事想必是把陈安东当作看虎之人,也可能是其他多事者,总之并不乐意招见陈安东。
“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陈安东转头对玲玲说道。
玲玲很不解陈安东都说要走了,为何只向后走了几步就不走了,反而转头看着富康府大门,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笃定有人会出来。
陈安东笑笑,并未对她解释太多,想来她也不懂。
陈安东出身自廊西城的大户人家,平日多与府衙接触,知道府衙的存在就是为了处理一城的之事,如果府衙能够成日闭门谢客不出,自然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况且刚才已有府衙之人出府,说明衙内知道府外民众已经退去,重开府门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只需要在这等上一会儿。
听到门外脚步声渐淡,最后到已经听闻不见,富康府紧闭的大门发出吱吱的声响,竟然是有了动静,随即一个小厮模样的衙差探出了脑袋,贼兮兮地向外查探,忽然看到笑意盎然的陈安东,愣了愣神,脸色一僵,缩回了脑袋,就要关门。
陈安东急忙上前一拦,“小哥等等。”
府门被陈安东顶着关不上,年轻的衙差往外推了推,可惜不及陈安东力大,于是他面露难色对陈安东说道:“大人吩咐过了,不许人来看虎,阁下请回吧。”
“我不是来看妖虎的,只是想打听个事儿。”
“请讲?”衙差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吟吟的年轻人,怎么看都不是个好打交道的角色。
“不知稷锋侠士可在府内?”
“稷锋侠士走了,并不在府中。”衙差闻言翻了翻白眼,绕了个圈子,原来这家伙还是想进府找人。
真的走了?陈安东有些不甘心再问道,“可知他去往何处?”
“不知。”衙差想也不想答道,不知道陈安东探问这个是何意,看着陈安东的眼神有几分戒备,不会是寻稷锋侠士找事的吧。
看着衙差眉眼间忌讳的模样,陈安东知道他并未说实话。
陈安东记得刚才有富康城民将一蛇妖与虎妖相提并论,看着衙差年纪不大,想来容易诓骗,于是他作出一副凄然的模样,“实不相瞒,我乃南陵许氏,我兄弟二人此番上京参加官试,不想在富康府外漠山遇一大蛇,掳了我兄长,来找稷锋侠士正是求他出手相助。”
久居于富康小城的小衙差虽然没听过南陵许氏,但看陈安东虽然衣着普通,但模样颇有富贵人家之气,身后还跟着个俊俏的小书童,想来不是寻常人家,不由对他的话信了几分,和颜对他说道:“稷锋侠士确实不在府内,不过他走时问了蛇妖藏匿之处,应当正是去对付掳走阁下兄长的妖蛇。”
“可是阁下既然遇了那妖蛇,必然知道那妖蛇厉害,稷锋侠士虽然除了妖虎,但未必斗得过那妖蛇。”
“是以这漠山不去为好。”
出了富康城,官道一路往西走就是漠山。
昨夜初到富康城从龙腾客栈驻足时,陈安东就从兰儿老板娘口中得知,过了九百里漠山,就到达真正的西境,据说西境离昆仑山也不会太远,在那里时常可以看到御剑而行的仙侠之士。
只不过这些尽数是兰儿从往来住宿在客栈中的客人口中得知,真实性有待商榷,所以陈安东才有找稷锋侠士问个究竟的想法,可惜错过了。
但是漠山非善地,这点是公知的,九百里漠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烟。行官道,多见匪患,不行官道,多有妖邪。越到漠山深处,诸如妖虎妖蛇比比皆是,甚至听闻有修仙之士也奈何不了的大妖。
陈安东答应了玲玲要去昆仑山,当不会因为畏惧而退步,他相信读书人有一身浩然之气,不应当有所畏惧。于是备了足够的干粮,陈安东就带着玲玲赶着天还早,走进了漠山。
出了廊西城官道尚且还有两车之宽,越近漠山,官道似乎修了瘦身之术,越来越小,进了漠山,官道就勉强有一车宽窄。路旁都是高耸的林木,粗枝大叶遮了太阳,只有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凉飕飕的春风拂过,晃动枝叶沙沙作响,和着树梢不知名鸟儿的清鸣,倒有几分写意。
到了这人少的地方,玲玲就胆大了一些,欢快的走在陈安东前面,一蹦一跳地可爱极了,隐隐约约间陈安东似乎感觉连林间的鸟儿的鸣叫明亮了几分,似乎在向玲玲打招呼。
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陈安东笑着。
只是玲玲从府衙回来后,就坚持认为陈安东就是姐姐口中说的那些臭男人,陈安东惊问原因,原来是玲玲不喜欢他睁着眼睛说那些骗人的话,一路上都不再与他说话,陈安东知道她是孩子心性,笑笑并不在意,都由着她。
走走歇歇,不知不觉进了漠山也有半日的时间,周遭的林木愈加高耸,也或许是太阳日渐西斜的缘故,陈安东总觉得漠山变得阴暗了一些,官道两侧密林深得看不到头,看着那里暗幽幽的样子,陈安东放弃了找稷锋侠士的打算,想来若真是遇到一条大妖蛇,自己练的这几年破剑怕是一点都不够看。
好在这一路上虽然岔路不少,但每处都有标有路识的石碑,一路可走过漠山,到达西境,那里自然有找到昆仑山的办法。
斜阳西下,入夜林间渐渐昏暗,陈安东不再赶路,入林找了一些干柴火,在官道旁生起了一堆篝火。
玲玲蹦跶了一天有些累了,靠着陈安东,就睡了过去。
陈安东怕吵醒了她,不敢太大动作,微微打盹间,隐约间感到林里一双清冷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陈安东猛然惊醒,手握紧了长剑,紧紧盯着森暗的树林。
低头看了看砸吧砸吧嘴睡得香甜的玲玲,早上在街头听到那些看虎之人关于漠山的传闻,终归会有些忌惮,莫不是遇上了那条大蛇?稷锋侠士应该在对付它才对。
树林里响起沙沙的声音,似乎靠近了一些。
玲玲感受到陈安东绷直了的身体,从梦中醒来,抬头疑惑地看着陈安东。
陈安东拍了拍玲玲的肩膀,示意她留在这儿。
陈安东提着长剑,起身走进林子,他右手紧握剑柄,望着黑黑什么都看不到的林子,感觉连林间吹来的风都冷了些。
忽然一道黑影从低矮的灌木中窜出。
陈安东长剑出鞘,直指来者,剑身映着火光,仍旧让人感到格外地清幽和森冷。
然而陈安东定睛一看,不禁愕然。
竟然是一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