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游陆的南岸有个地方叫北海。
北海,谢府,谢家在北海只算的是一个不上不下的角色,但几十年前谢家迁至北海,武阳山边,武阳山之名是因为一个叫秦武阳的修士在此地经过,普通至极,武阳大街上熙熙攘攘,小城古色古香别自有一番风味,青石铺就,说书先生在茶馆里的台子上开始招徕周围磕着瓜子的布衣庄稼汉。
茶馆的伙计跑来跑去,给口渴的客官端茶送水。
说书人灰衫一袭,乌木重重地拍在梨花木上,这些市井小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的后生娃子,
秋日早早的阳光透过天窗让茶馆明亮起来,随着醒木的闷响茶馆终于少有的静了下来。
“今儿个,诶,咱们来说个什么呢,哈哈哈,咱呀,说一说咱这个儿北海地儿的事情,”
台下的有些看起来颇有文化的乡里儒士们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娃,说书人好像有点儿紧张,开口念到
“北海名北,却无海,大意就是似海般辽阔。
虽然叫北海,但却不是这片大陆的极北之地,不过是南隅之地的北面一地罢了。
虚游陆一水分而南北,一山分而东西,
一水名,洛水。
一山名,荒山。
奇山异水自是无数,但这两条确实最为宏大不可形容,天地貌似都因着山水而熠熠生辉,自古,一词不知多少年岁,总之自古以来,就有无数文人墨客在这山水间留下足迹,修士无数虽可至几百年的长寿,但所谓在这滚滚红尘万丈,长生又有何人可以去企及半分,所以在今日这一山一水便是这方大陆亘古而存的事物了。
洛水之北,是纷纷杂杂的零乱政权。
洛水之南,是曾经强盛的大晋帝国。
北海这地儿名字里有北,却在南边儿,但又不是特别南,大晋的旧帝都也在这儿,大概是近洛水之便,
自然也有一番他意,统一天下,自然要打到北边儿去,所以这个北海之名当真如一把警钟,
此处也是晋帝国那司马始祖发迹的地儿,当真是一代枭雄,乱世而起,说什么三国,最后被那人尽归手下,据北海洛阳而领东南,当年之赫赫神威直至几千年后,仍为今人传颂,又立国都于龙脉之上。
立身于其都城之上大有可一览天下而指点苍生的威势。”
说书人越说越来越激动,崇拜和什么溢出言表。
气势急转而下“只是,”说书人的神情里露出一股遗憾的色彩,台下的儒生似乎也有些痛心疾首。
“唉”重重地叹息让那些翘着二郎腿的草莽之人认真地听着。
“先皇让天下归一这是好事,自其仙去,八王作乱,让这王朝累累,北方的蛮子大军而下,北岸自此失守,从此洛阳花不在,唯独建康月杜鹃,后人迁都建康,北蛮者划江而治,自此北为蛮,南为在座的大家的栖身之地”
说书人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但是能够感受透出的一股辛酸。
“从那时候起,我大晋的好男儿皆向北望去,”
何止万千,说书人没有太去怎么说那后人无能,也没有说那蛮军而下血洗洛阳,北岸不过是尸骸遍野,没怎么提那一夜何止万千修士白头。
“在荒山的东边儿,洛水的南边儿,就是北海这块地方,大陆局势纷杂,历来北海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这块地方从来都不怎么安宁,这地儿总是枭雄并起,草寇丛生,所以这普普通通的武阳地真的是一块好好的安静处。
此处你看背依大荒,周围也是武阳山脉,虽然有些崎岖但却是让这地十分安宁,要说此处到底有何玄妙”
武阳城里的说书先生端起茶杯,缓缓的饮下粗茶,忽的重重拍下醒木,在厚厚的木板上撞击。
啪!座下的那些泥腿子和儒生都猛地一惊。
“这就是这虚游陆,北海处,武阳地儿的一二三四五,各位要是有兴趣,诶,明日,明日,再来这儿听咱来细细道来此处的种种传奇,看那先皇如何权倾,各位如果瞧得起就赏咱几枚道钱,乐意听就鼓个掌,诶,好......”说书人讨好却满是吊人胃口的语气恰到好处的响起。
年轻的说书人将折扇卷起,说不出的潇洒。
“切”,站成一堆听书人立刻作鸟兽群散,却都是被吊着胃口,属于闹市的说书人偶尔也会在这武阳地碰碰运气,
几个年纪大的儒生往这盘子里投着道钱。
不大的铜盘里的道钱稀稀落落,到底还是有人乐意在这儿消磨时间,
一个眼角似乎还挂着淡淡的泪水的老儒生朝着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来“小友是哪里人”
说书人谦卑地说道“琅琊王氏,王羲之”
...
武阳地如今还真的十分热闹,人流攒动也是显得沸沸扬扬,叫卖和说书人的声音饶有韵味的不时此起彼伏。
武阳府的围墙不高不矮的刚好是这街道的两侧,武阳府偌大的院子。
大院儿后头有个小湖,挺美的。
府主是一个叫谢如的修士。北海郡的算的上中等的角色,但在的这武阳镇可以说是霸主的存在。
颇有些隐士风范,为官者鲜有如此,无为而治大概就是如此这般,所以才有今日这番热闹景。
武阳一地,壤大荒外围,地处北海,虽然不富裕但是仍然比较繁华
但谢家在此地,可谓算得上是此地的福气,如今此地由谢家打理,每年向北海都郡交大约百中之四,五的税钱。日子平静而自在.......
在一个安安静静的日子早晨,星光还在璀璨,启明星刚刚亮起,日月都在天空,十分神异,
然而雷云已经布满了天地,秋日的雷云,平地一声惊雷,天空中的大雁赶紧降落下来。
武阳山的萧瑟秋风突然淡出生机,
白露的时节,草木都有些枯黄,雁来,鸟归。
在压抑的漫天雷云下,
武阳山中的桃花忽的冒出骨朵儿,山涧里早已有些枯黄的白草,猛地抽出新芽,碎碎的细响在整个武阳山中传出,在几里地外望去,整个山的颜色都换了一新,狼的嚎叫在白天冒出。
反常,白露的花有一搭没一搭,谢府里的廊子边茑萝丛生,
谢家大府里一声啼哭突兀的响起,有颗星辰的轨迹或许有些晃动,天中,紫微星在不断的晃动。
这只不过是开始,随着雷云的积累,
但是谢府的周围突然围绕着一人展开了一座大阵,灵光浮现,法则和符文流转,墙外的人群还是和往常一般不断的游走,
天地的规则秩序化为链条飞逝而来,婴儿的周身有着虚空中诞生的金莲,和莫名的符文,肉嘟嘟的婴儿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天地,一举手一投足,婴儿的周身都有着仙气在摇动,天地在附和,
婴儿的眸子通透无比,
法则和秩序几乎就是天地意志的代表,小小的谢府怎么会有这样的动静,
雷光在漫天的雷云中不断闪现,三千雷束劈下,隐隐代表着大道三千,天地乾坤织就
连接作四面潮水,以这个荷叶大小的婴儿为中心,
那个玲珑剔透的婴儿就在这三千之中脱胎而出般的位于之中,流水轻轻拍打暗礁般的天地法则交织,婴儿想必是极其舒适,明澈透亮的眼里显出易于常人的聪慧,不久就沉沉睡去,还挂着一颗甜甜的睡泪。
溢彩的流光从谢家大府的一道人影的指尖飞快的化出,无数流光交织,一道阵法铺天盖地的显现,规则秩序的链条,不断流动,对,当然一切都十分正常,都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又是一道道精血掠出,添加到阵法中去,繁杂的符文组成链条,隔去天机,有着仙气在弥漫,
仙雷依旧是不断劈下,在哪婴儿的周身炸开,乾坤万道和弥漫的仙气以及无数的天地秩序化作的链条,在抗击着降下来的天罚,星辉和日华月精流转在婴儿体表,一时间光芒耀眼到极致,婴儿的眸子里仿佛有着万法浮现,有宇宙幻灭,有天地分离,
有三千大道。
墙外的说书人照常剥开了橘子就着黄酒在路边吃着,路对面烧鸡的香气让他吞了吞口水,他在想着办法怎么样用几两黄酒和那五大三粗的屠夫换只烧鸡来解解牙祭。
墙内的大阵在那人的指头略微摇动后转动,所有的气息,无论是婴儿身旁的规则链条还是四处弥漫的仙气都被那人一指挥去消散,天地的秩序仿佛都随着那一个简单的动作舞动,质朴到极致的一指,
如果有见识过人的大能路过一定会惊叹着样的一指,随意却无比霸道,质朴却无比繁杂,
也许惊为天人都无法形容如此威赫,大能者言出即法,也不过如此,
又有着几滴散发仙气的精血灿烂若日月抛出,一切的一切都融会作一指
一切的一切,无论是漫天神雷还是乾坤大道都融在那人的指尖,
就像指尖的一滴透明的露珠,就像那干净无比的婴儿的甜甜睡泪。
那人虽然看起来盖世无双般的修为但是这样一番下来脸色仿佛都煞白了许多,他却依然是不慌不忙的点在了那婴儿的胸口,轻轻的一点,无数光芒一瞬间绽出,大道符文勾勒出的宇宙天地都隐隐约约,又是一瞬间尽皆汇入婴儿胸口少阳经处,无数光芒都在不断转动又不断缩小,一片草芒大的柔光就静静的悬浮在婴儿的体内了
谢府的一切依旧如常,
府外的有些白霜沾染的石麒麟,张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烧鸡的香气萦绕在大街两旁。
古朴的兽纹依然如常,人来人往间叫卖和拌嘴的嘈杂仿佛和刚刚的异象宛若南北相隔,却不过一墙之远,
那人抱着婴儿,褪下一件白锦衣包裹着婴儿,这个时候一切都归于平静,除了多了一个那个包裹在白锦衣里小婴儿
婴儿的啼哭让那人影脸色可谓十分有趣,漫上的一种开心,如释重负,褪去的担忧,还有对之后的猜想。
说书人和屠夫好一顿商量,黄酒的醉香到底还是勾起了屠户的馋虫,黄澄澄的酒葫芦在两个人之间斤斤计较,肥腻的烧鸡着急地塞入饥肠辘辘的说书人嘴里。
说书人紧紧了有些松散的衣裳,露出绣着海棠的里衣,或许是哪个女孩子送他的吧,
“哟吼,白露了,有些冷了”
好像似有所感,说书人往这院子里望了几眼,又是掐指来算,露出一大块肚皮,霎时间比那满身血污的屠夫还要随便
立下一块牌子,大笔一挥,算命算命,不多不少,一块道钱看你的命,
...
几日后大晋帝国武阳府主谢如喜得贵子,虽贵为王侯将相,同九卿同起同坐,却没有大设宴席,只是邀请一老友小叙。
“老谢,恭喜呀恭喜,”
“好好,好,来把酒满上”
“你都有了儿子还不好好喝一杯,”
“子渊你怎么也这样,”
“谢如不是我说你,别说咱哥两,这么久没聚聚,你不喝俩杯,你也得看看你那大胖小子,你也必须喝俩杯,你不看看你那大胖小子,你看看他在我头上撒的那泡尿你也必须,马上得陪你兄弟我喝上个不醉不归”
“好好,这不是满上了么,来,你一杯,我一杯”
“老谢呀,你说你这儿子取什么名字呀”
“额,平平安安的,多好,安于清闲,叫谢安吧,”华服锦衣的显得中正的谢如抱着怀中玲珑剔透的婴儿,语气中满怀着怜爱,
“小家伙,听见没,你老爸说的话,”
“不对,得叫小谢安”
“对呀,小谢安,你以后要是记不得叔叔的话,我可就把你小时候这点儿破事儿抖落出去了,哈哈哈”一个显得玩世不恭的中年人看着谢如锦袍中的婴儿。
“哈哈,子渊你看你这样儿”“哼,你还好意思说”
“老谢,你说你要是带了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样,一想到这里我就真想笑”
“咳咳”谢如满脸窘态,
...
那个叫做谢安的小孩儿,渐渐学会了走路,一摇一晃的身子,却依然一点一点地在坚持,端的是十分聪慧。
那个中正的中年人口里对谢安叫着“叫爸爸”
“来,晨引清气,日精月华,吐纳于体”
谢如把这小谢安的稚嫩的小手,站在谢府后院的石亭边,这几乎成了小小的谢安每日的必修课,小小的脸上满是认真,不认真哪里敢呀,谢如的竹条子在旁边竖着。
其他的小孩儿起初见到日精月华从日月中脱胎都有些惊恐或者好奇,谢安是平静地操控着引气决勾纵着日精月华洗涤肉身,打下修行基础,调节身心。
修行的初期怎么可能去观察体内,对于未知的事情多少都会有些惊吓。
做好一切准备的小小谢安在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这些来自日月的光芒或温热或清凉,一缕很小很小的一缕,汇入体内,谢安只觉得轻微的细痒,肉身仿佛被一缕灵光掠过,有了一些通透之感。
.....
谢府主后来就带着谢安来到了,谢家的书楼,
真不知道谢如在哪里找到的这么多的古书,谢安很喜欢楼阁里那种灰尘的颓废和书籍发霉的淡淡的墨臭,而且在这里一本又一本的如烟书籍,是谢安可以去体验的天下。
高高的楼阁就立在一片胡杨林里,楠木和紫檀的香气都会十分准时的在楼内传出,檀香让时间都仿佛凝固,远处总是日暮的远景,近处自然就是那片小湖,湖畔一座石亭微立,芭蕉樱桃几株,春夏爱秋冬。
那个小小的孩子每日就在这湖边静静的学着磨墨,谢府主立身湖边看着小小的谢安在这里消磨时光,不是嘴边露出淡不可见的微笑,人谓之天伦之乐。
再到后来,每日这里都会一个小孩儿从楼阁里走出,稚嫩的脸上却早早有了些书卷气,白袍竖立,
流转清气,小小的孩子却已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谢安的成长就是,当吐纳清气慢慢成了习惯,当沉浸书海慢慢成了习惯。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春日载阳,有鸣仓庚。
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
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有时吟四季春夏,父子两人不时露出一致的微笑。
有时吟的是思乡而归,感叹时过境迁,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有时叹国事,这却是谢府主不大喜欢的,
“吉普作颂,穆如春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
小小的谢安哪知道这里头的玄妙,听个一知半解,摇头晃脑,让谢府主摸摸翘起的小胡子就不错了。
小小的孩童在这儿不时装模作样的吟着书中春秋,仙风道骨的一大一小就在这儿传出爽朗的笑声。
谢府主倒是未怎么教导谢安修行,吐纳之法虽然繁琐但是绝对简单,持之以恒就是最大的难度了。
谢如只是每日钓钓鱼,写写字,画几幅不成样子的画,。
无为而治的谢府主真的是很是清闲呀,每日饮酒煮茶或者交着谢安下棋,读书,吐纳清气。
没有什么繁琐的修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由,
这个年岁的谢安,每日吐纳,下棋,读书,对了喝茶,生活很好呀。
养得一副悠闲随性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