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默笙虽然从来对富人的生活没什么渴望,但现在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靠乞讨维持生计的日子他可不想一直过下去,他急忙握住姬恒的手,目光谄媚:“我就知道我姬大公子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日子,你有啥办法赶紧说啊,现在咱俩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啥后招别藏着掖着啊。”
姬恒被宁默笙握着唯独一只没受伤的手,感受这宁默笙手掌的揉搓,姬恒脸皮抽搐,额角青筋暴涌,但是他强压下怒火,打着石膏的左手压住宁默笙的手腕,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在病号服上擦了擦,他开口道:“扶我起来。”
“你信不信我?”,姬恒看着宁默笙的眼睛道。
“不信你我会蹬个三轮从一帮杀人狂的刀下把你拽起来,还带着你一起逃最后冒死跳进维多利亚港?”,宁默笙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他扶着姬恒缓缓走到街道上,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宁默笙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都是拜你所赐,虽然你答应帮我带我找到黑色总部也打着你自己的算盘,不过能看到你为了一个小女孩命都不要,我也敬佩你是个爷们儿,需要我怎么做直说吧,我尽力。”
姬恒看着他,神色郑重,他拍了拍宁默笙的肩:“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那我要你把这段时间挣的钱都给我。”
“钱都给你?”,宁默笙一听到钱瞬间色变,瞪大了眼尖声道:“那可是我这些天辛辛苦苦一个人挣来的,你倒好,睡了这么久刚醒就找我要钱?还要全部都给你?”
“等我联系上家里就还给你,我姬恒还在乎你那点钱?”,姬恒淡淡道。
“你是不在乎,但我先跟你说,这钱是我留着打算搭黑船回中国的,你要是用光了还办不成事,咱俩可真得流落街头了,说不定就客死他乡。”,宁默笙恶狠狠的道,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放到姬恒手里。
“嗯?”姬恒看着手里的钱没有收回去,瞅了宁默笙一眼。
“行行行,都给你,不过你保证,回去了还我双倍。”,宁默笙又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钱道,他脸色发绿,嘴角抽搐,看着姬恒手里的钱目光不舍,神情痛苦。
能在半个月里挣到将近二十万日元等值于人民币上万元,是宁默笙想都不敢想的,哪怕还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他总寻思着等毕业了一天拿个三四千多工资就差不多了,等以后慢慢往上爬再涨点工资,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读了几年书还不如直接去要饭?
但宁默笙宁愿回去读书,他这半个月一个人拖着姬恒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四处流离,寻找人多的地方以便更容易讨到钱,也受尽白眼和欺辱,也挨过饿也睡过街头,他每天夜里思考着还要挣多少钱才够回到中国,而痛骂那个把他俩弄到日本来的人和慢慢积攒起来的钱,成了他坚持下去的动力,他知道这样有多辛苦,他宁默笙再不要脸也不是无坚不摧啊,谁愿意靠乞讨维持生活,他真的再也不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多呆上哪怕一天。
姬恒看着这些钱沉默良久,他说:“也许她说的是对的,有些人会死去,但他们还会再活。”
宁默笙心中一惊,这句话似曾相识,他记得诺月依给他看的那些画面里,一个女孩怀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孩,在一道道冰冷的目光中吟唱着古奥的诗句,他还会再活。
“就像宁默笙虽然烂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吧。”姬恒淡淡道,收起了那些钱,原本还沉浸在那些回忆里的宁默笙立刻神色阴沉,这个混蛋一本正经的损人还真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啊。
“我在姬氏也不是外界所知的那样一手擎天,那不过是针对我的人故意放出的假象,我在姬氏的权利也只占到三成,事实上姬氏的元老们希望我活着的不多了,如果这次我被放出哪怕一点线索,让他们知道我就在日本,并且身受重伤,来找我们的不会是接我们回家的人,而是前仆后继的杀手,甚至魔族,而达叔还在养伤,他的支援或许来不及。”姬恒把霸王枪丢进了一条河里,轮椅则被扔掉,他敲掉了腿上的石膏,两人一前一后,姬恒慢慢讲述道。
听着姬恒的话宁默笙心中越发冰寒,两人还穿着病号服走在大街上着实引人侧目,但这些已经并不重要,“为什么会有魔族?”
“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们想的一样,要抛头颅洒热血,用刀剑把魔族杀绝,九族经历的已经太多了,老一辈的人早就对无尽的战争厌倦,他们有的人选择投向冥界,而这些人很多都藏在九族的内部,像蛀虫一样啃噬着,最后的希望。”姬恒说到最后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目光有些迷离,旋即恢复平静。
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衣着鲜丽,步履匆匆,他们或是某个跨国公司的白领,或是某个企业的老板,或是个家庭主妇,可笼罩着这个平凡世界的薄膜或许不就就要破碎,那时整个世界格局被颠覆,这些人将无一幸免,那些末日般的画面一一在他脑海中闪过,宁默笙耸然一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那些画面,他无奈的撇撇嘴。
“你把你的那个宝贝扔到河里就一点也不心疼?”宁默笙问道。
“如果你觉得我们穿着病服在街上走还不够显眼的话,你帮我扛着我的兵器也不是不可以。”
宁默笙觉得有道理,而就在此时两人忽然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宁默笙伸出手心,一朵雪花缓缓飘落,在他手心化成水渍,北海道下雪了,札幌市的人们抬头的时候,惊喜的发现漫天的鹅毛大雪已经飘零,这场大雪比去年来得要晚很多,但不出意外地没有错过,大雪和樱花总对这个岛国情有独钟,漫无天际的雪花如一个吻,轻盈而温柔的来了,两人虽衣着单薄但并不觉得很冷,好在病服是加绒的。
“下雪了啊。”姬恒喃喃道,他缓缓把长发拢在一起,用系在手腕上的发带把它们束在脑后,露出那张苍白英俊的面容来,灰白的头发和雪仿佛融为一体,他看着雪的目光越过街道上的人群,越过高楼大厦,在某个未知的尽头凝滞,就像是一头站在山巅巨月下的孤狼眺望远方,眼中流露出孤独,天地间大雪纷飞,他应该是想起了某个很重要的人吧,宁默笙心想,因为那种眼神他在宁可儿的眼中也见到过。
“没想到你也会有多愁善感的时候。”
“十岁之前我一直生活在日本,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人只是姬氏的支系,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我父亲那时候虽然是个工作狂但总会空出时间陪我和妈妈,直到他越做越大,陪家人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后来,我妈得了癌症,病故了,我爸直到她死的那天才知道她得了癌症,那天和今天一样突然下起了大雪,整个东京都很寂静,也很冷。”宁默笙听着姬恒讲述着,他看着走在前面的那道背影孤萧如矛,可其实他心里藏着一个悲伤的孩子,那个孩子把自己死死埋藏在心底,不愿让任何人看到他哭泣的样子,可宁默笙看到了,他心想姬恒其实也并不总是一副霸道总裁令人捉摸不透的样子。
“也许有时候不记得自己的往事,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宁默笙轻声道:“可是如果没有那些记忆,我想姬恒不会成为如今让人畏惧的姬氏之主,宁默笙也只能昏混噩噩过完一生。”
姬恒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看着宁默笙的眼睛,嘴角忽然扬了扬,露出一丝微笑,接着他回过头去,目光看着眼前的建筑自语道:“就算狮子没了爪牙,你大爷还是你大爷,这是曾经你告诉过我的话。”
宁默笙心想难怪这个人明明这么惹人讨厌可他居然生不起一丝厌恶,他这些天经常咒骂自己那个夜晚为什么要发神经救这个该死的混蛋,为了他连死都不怕跳进维多利亚港然后被人莫名其妙的弄到了日本,可他忽然明白那或许是一种本能要救他,在他潜意识里姬恒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尽管在宁默笙记忆里,姬恒就是一个该死的混蛋,他没有任何理由要帮他。
与此同时姬恒带着宁默笙走进这座大厦,可迎面被两位男士礼仪拦住,用带着磁性的嗓音说了几句什么,宁默笙本就不报什么期望,这种地方根本不是两个还穿着脏兮兮的病号服的人能进的,除非他姬恒和这座大厦的主人是朋友,可朋友又如何呢,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联系上吧。
姬恒在宁默笙惊讶的目光用一口极其地道的日语说了些什么,一个礼仪犹豫了一下,目光又在两人身上扫了扫,接着躬身允许两人进去。
“你对他们说了什么?”,宁默笙问道。
“我说我们是住在十七楼的病人,刚刚出去散步回来,想走他们内部的电梯,这样方便一些。”姬恒淡淡道。
宁默笙神色抽搐,他本以为姬恒真的认识什么牛逼的人物说出来把那两个礼仪给吓到了,可他还是不信,“这怎么可能,他们又不是傻子。”
“反正他们信了就是,你要是有办法你来啊。”姬恒摊摊手道。
宁默笙无语,他环顾才发现,这是个卖高级正装的店,他偷偷看了一眼价位牌,看到那几个数字后,一股血压仿佛火山爆发一般直冲脑门,宁默笙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低吼着道:“你拿着我辛辛苦苦挣的钱,就为了买衣服?这特么只够买最便宜的好吗?”
而这时候姬恒根本懒得理他,宁默笙甚至什么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一身黑色西装,灰色长发的姬恒已经换好了衣服,他从容的照了照镜子,满意的露出一丝微笑,却又脱了下来,“人很帅,衣服一般。”这是他的评价,他完全无视宁默笙吃人的目光带着他走进了vip场,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俩,又是片刻之间,姬恒又换上了一套,纯黑的西服,衣领里衬着黄金,而那价格已经让宁默笙麻木,他心想让他爽爽吧,反正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把他俩当成神经病送回医院。
“你也来一套吗?”姬恒问,却根本不等宁默笙的回答,宁默笙只觉下体一凉,接着全身都跳起鸡皮疙瘩,他已经被换上了一套灰色的高级西装,宁默笙瞪大了眼,已经放弃了挣扎。
“然后呢,不付钱就跑吗?你当这里是你家开的想穿就穿?”宁默笙精疲力竭的道。
“不是我家开的,就不能先欠着吗?”姬恒淡淡道,他不知从哪弄来一支笔,随手在一旁的白色正装的衣领上写着什么,笔走龙蛇,写完随手扔下了笔,他抓住宁默笙的肩膀,宁默笙只觉一阵狂风呼啸,两人已经站在了大厦外,耳旁传来姬恒轻声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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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