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日本北海道
时间:半年前
在一片种满樱花树的群山之间,有一条溪水从远处的一座高峰上蜿蜒而下,水里多是鱼虾,溪水上零散的漂流着几片绿叶,溪水旁是一条山里人上山打柴开出的青石小路,偶尔有鸟兽掠过带起一片树叶的哗响,不时有风吹过,微风清凉,此时有两人走在青石小路上,一男一女,容貌年轻。
男子衣着简朴,一身白色衬衣配黑色长裤,背后背着一柄以麻布包裹的剑器,露出的剑柄上纹刻着玄奥的纹络,他身材笔挺,相貌干净,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剑眉下那双深邃的眼,仿佛藏着深渊或星海。女子一身青色的长裙,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只留两缕从耳际垂下,她容貌素雅而清丽,肤色如雪,眉心有一朵粉色的莲花印记。
他俩走得很近,姑娘走着走着抱住了男子的胳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男子身体微微有些僵硬,但他没有拒绝。
“我离开山谷已经七年了,原来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过,也不知道师傅他们身体还好。”姑娘开口道,目光迷离。
“你小时候就是一直在这里修行吗?”男子问道,他叫唐冰鉴,女孩儿叫楚心,是唐冰鉴的妈妈给她取的名字,原本她在这山中的一个隐世宗教中修行,在她十岁的时候被送到了唐冰鉴的家里生活,两人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楚心告诉唐冰鉴她十八岁的时候要回到师门行成人礼,唐冰鉴趁暑假决定陪着她一起,三天前他们乘坐上海至札幌的航班,到札幌后一路转车加上步行,行李也一起托运过来,现在出了这片树林目的地就已经到了。
“是啊,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为了来这片樱花树林看樱花,我偷偷骑着小花一个人跑出来玩,后来被抓回去罚我面壁思过。”楚心说着露出笑意,两眼弯弯如月。
“小花是谁?”
“那是一只鹿,很聪明的鹿。”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他们突然察觉到树林深处有什么跑过,同时看过去,那是一只快有一人高的鹿,头上的鹿角如树杈般分散,像是王冠,它体态健美,灵活的在林间奔行跳跃毫无阻碍。
“小花,”楚心看着那只鹿口中喃喃道,接着激动地喊道,“小花,是我啊,我回来啦!”
听到呼喊声,那只鹿停了下来,伸长了脖子向这边看这边望来,楚心试着走过去,那鹿歪着头看她,“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云禅啊,你以前还带我看过樱花和雪,你忘了吗?”楚心激动地道。
小花似乎感受到楚心的亲近,它“呦呦”的叫了两声,向楚心走了过来。楚心伸出手,小花渐渐走到她的身旁,用额头轻轻蹭着她的手,微闭着双眼像是在享受楚心的抚摸。
“这就是我的师门了,归云谷。”,楚心骑着小花在前面缓缓地走着,渐渐出了树林,阳光照落下来,云端一群候鸟飞过,楚心让小花停下,小花蹲下后腿,她爬下来,对跟过来的唐冰鉴道。前方是爬满青藤的山谷谷口,地上长满了野草野花,谷口一块巨石上写着两个巨大的古字,字体苍劲飘逸,与其说是山谷,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裂谷,一座山从中央裂开形成了谷口,而这道裂纹一直延展到山谷中形成了这个山谷,山谷中一块平地上建着一座又一座庙宇和房屋,周边是几块良田和一颗巨大的槐树,槐树在田地的边缘,而边缘就是悬崖,这是一个内含悬崖的山谷。
“我不可以进去吗?”唐冰鉴似乎发现楚心的意思,他问道。
“外人是不可以进去的,就算是你,你,等等我吧,应该会很快的。”楚心双手别在身后,低下头神色有些失落的说。
“嗯,”唐冰鉴点点头,目光只盯着她道:“我等你。”
楚心也看着她,直到小花用鼻子顶了顶她的背,她恍然醒悟,向唐冰鉴招了招手就要转身离开。
“云禅!”唐冰鉴突然喊道,楚心回过头来看他,“这是你小时候的名字吗?”
楚心愣了愣,接着弯着月牙似的眼露出温暖的笑,“嗯。”
“那你早点回来。”唐冰鉴招了招手,说着也露出一个干净阳光的笑。
“知道啦。”,楚心骑上小花,进了山谷。
唐冰鉴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面无表情,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总像是块木头,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也不懂浪漫,就像他俩还在学校的时候,唐冰鉴总会走在楚心的身后,除非楚心主动走到他身边他绝对不会靠近一步,而如果是其他女生唐冰鉴会选择礼貌性的询问是否有事,如果没有他会离开,这个男人不仅成绩好的一塌糊涂,连对女生的吸引力也是无人能及,缺点就是太过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因此少有朋友。
他在山谷谷口看着西天的斜阳渐渐沉下,微风吹过树林发出流水一样的哗响,他头发被吹得有些散乱,但他没有理会,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失落,他已经站了整整一个下午,山中寂静无声,他走到那块巨石旁靠着坐下,怀抱那柄剑器,夜幕缓缓降临,北海道的夏季温暖但黑夜清冷,谷中直到第二天正午都没有任何人出来过,而时间仍在缓慢流逝。
谷内
“当初把云禅送过去,本以为就算有云禅的镇压,那唐氏的孩子在冰炽的侵蚀之下也活不过十三岁,但他还活着,云禅也还在。”在一座庙宇里,四个老人盘膝而坐,他们皆面容枯槁,白发苍苍,都身穿灰色布衣,为首的老人开口道,他双眼已经浑浊,眉毛雪白,双手在胸前合十,庙宇内供奉的不是佛祖与神灵,只有一尊巨大的白石祭坛,祭坛上铭刻着无数复杂的纹络,楚心正闭眼盘坐在上面,在她身旁伏着一只白鹿,它的皮肤此时仿佛透明一般,甚至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但那鹿的脖子已被划开,流着猩红的血,这就是那只小花,不过已经死去,身体变成了白色。
“云禅体内的魔念如果再积累下去就是彻底魔化,那只灵鹿我本意是用来镇压冰炽,可现在不得不用在云禅身上了。”
“没有云禅在那个孩子身边,他或许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那柄剑彻底吞噬,那时魔族也会发现它,等云禅驱完魔念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老人不再说下去,几个老人皆互相凝望,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凝重如山。
“云伯,我们只有最后一条路了,这是我们送走云禅的那一天就已经预料过的,既然这样,该来的就随他来吧。”
“唐氏的那个年轻人是个很善良的孩子,云禅也很喜欢,或许这两个孩子能够活下去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对不起这谷里的那么多人了,魔祭门一开,必饮千人之血。”
另外三个老人说着,四人渐渐都陷入了沉默,一瞬间他们仿佛都更加苍老了。
这半年里,唐冰鉴一直在等,他无数次站在谷口想要进去,可就要踏进去的脚总又收了回来,他在离山谷最近的一个农户家中暂居下来,每天为他们上山打柴,帮他们干一些农活,虽然语言不通但唐冰鉴最后还是因为可以给这家的孩子当家教就被留了下来,给他吃的还有住处,可自从楚心不在了,他时常感觉内心有一股极其恶毒的欲望,那股欲望像是住在他心里的一个魔鬼不时舔舐着他的心脏,那是杀戮欲。
直到一个夜晚,一股冰凉恶心的感觉疯狂的侵蚀着他的意志,这让他变得暴躁不安甚至渐渐失去理智,他睁开眼想打开灯,可黑暗一直将他笼罩着他看不见任何事物甚至失去方向感,黑暗、恐惧、愤怒一时间同时爆发,那一刻他觉得整片天与地都必须被颠覆,感受到唐冰鉴房间内的动静,家里的男主人过来看他,黑暗中唐冰鉴终于失去控制一剑将他杀死,那一晚一家人全部倒在血泊之中,死之前脸上带着恐惧。
清醒后,唐冰鉴呆滞了很久,他将他们埋葬,继续照常上山砍柴,去山谷等一个下午,烧水做饭,只是迷恋上了终日饮酒醉到半死不活,也没有再用手机回复过父母的任何消息。
半年后
冬日已至,北海道的雪来得格外的早,山里银装素裹,树梢上,屋顶上,房檐上,田野里尽是纯白,偶尔有野兔从山间野地里跑过,留下一串浅浅的小脚印。
在那山间的雪地上,一个一身粗麻布衣,背着一柄长剑,手里提着酒壶的人缓缓地走着,发丝间尽是白雪,他像是没有目的地,可看他身后那些脚印分明又的确是朝着一个方向,半年过去,唐冰鉴脸上多了些胡茬,眼中满是血丝,嘴角还沾着酒渍。
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时间他是清醒的,又有多少时间他是疯癫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个女孩让他等着,她还没出来,尽管他无数次想进去找她,可像他这种人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别人,更何况是那个女孩儿,他宁可等到死也不会进去找她,除非她告诉他去找她,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倔到没有理由,酷到没有朋友,很讽刺。
他每天都像这样走三个小时到谷口,傍晚的时候再背着打下的柴走三个小时回去,渐渐的他觉得热脱掉了外套,唐冰鉴已经很久没再打柴了,因为房前的柴已经没有地方再堆了,而他心里的那股欲望也越发的暴躁不安,他觉得或许不该再等了,可当他走到山谷前时,谷口有一堆篝火,那火中烧着一只白色的鹿,有两个人刚刚离开回到山谷,唐冰鉴认得出来那就是小花,他们烧死了它,可楚心呢?
那一瞬间唐冰鉴的心脏骤然停缩,整个世界陷入绝对死寂只剩下在他耳边越发尖锐的嗡鸣。
大雪纷飞中那个站在山谷外的男人褪下汗湿的黑色背心随手扔在雪地上,赤膊的身上冒着腾腾蒸汽,他收膝跪坐在雪地里,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瞳中死死压抑着什么,冰炽就插在身旁,剑锋腥红如血,他提一壶烫酒,宽喉放饮,他起身,他引剑向着山谷里怒吼,“我给过你们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