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王妃!醒醒!”绿腰听得主子呼吸渐重,赶紧跑来床边,看她那样子必定是被梦魇住了。
“不!”付夭桃凄厉地喊了一声,睁开了眼,惊慌未定,抓着绿腰的手,“我……原来是梦。”
“王妃……”绿腰忍不住小声啜泣,“王妃以前从不做噩梦的呀,就是三年前也不曾……”
“没事了,没事。”付夭桃抹了抹额上冷汗,“这屋里,熏得什么香?”
“是檀香,”绿腰给主子拍着胸口顺气,“奴婢见王妃失魂落魄的,熏些檀香来驱驱邪。”
“嗯,我挺喜欢,以后就熏这个吧。”付夭桃强作镇定,闻着这香,似乎也真的安心了不少。
“不知清王妃可在?”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公公何事?”
“皇后娘娘有请。”
付夭桃皱眉,想起先前在议政殿偏殿碰见皇后的一幕,犹豫再三,定下心来,“公公请先回吧,我这就去。”
皇后住的悠怡宫在一处梅林旁边,付夭桃路过的时候,忍不住停下来,攀着枝子,揽了几朵红梅来嗅。
“妹妹,你可来了。”皇后见到付夭桃进来,就笑着从榻上起身相迎。
“皇后娘娘,”付夭桃先行了礼,“夭桃来迟,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佯怒,“倒是要怎样你才能不见外!”说着伸手在付夭桃鬓上取下一瓣梅花来,“妹妹喜欢姐姐宫里的红梅吗?”
付夭桃脸色刷白,扑通跪地,“夭桃不敢!”
“妹妹快起来,怎么又跪了。咱们姐妹间随便聊一聊,你这样一会儿行礼一会儿跪的,多扫兴!”
“妹妹只是路过梅林,未作他想。宫中梅花再盛,都只是姐姐的。天下千娇百艳,妹妹独爱桃花。”
“可是妹妹只从林中过,便惹得梅花落鬓上。这……可如何是好?”
“姐姐尽管取下便是,收入悠怡宫,那才是它的去处。”
“妹妹果然识大体,”皇后嫣然一笑,拉着付夭桃坐到榻上,“今日和妹妹聊一聊,也该送妹妹回府了。倒是府中侧福晋,既然怀有身孕,该召来请太医瞧一瞧才是,清王爷与皇上关系亲密,侧王妃腹中的孩子也是皇上疼爱的侄儿,宫中也挂心得紧,若是不得太医瞧一瞧,我这心里也不安稳。”
付夭桃心里咯噔一下,皇后虽迟钝,也意识到自己不是个好筹码了吗?竟然又想要严灵儿,真是贪婪,“姐姐怎么舍得妹妹呢,这才一日便厌了吗?”说着眼珠一转,眼泪就掉了出来,“你我未出嫁时,可不是这样的。整日整日黏在一起,连就寝都巴不得在一张床上呢。”
皇后也被说得心虚,只好帮付夭桃擦着眼泪,好声抚慰,“妹妹别哭,姐姐怎么会厌了你。只是……”
付夭桃觉得自己快要演不下去了,在这屋子里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想要呕出来,忍不住打断皇后,“姐姐,你看侧王妃她才怀上,胎象还未安稳,这有孕之初可是最易……若是出了什么差池,皇上那边,清王爷那边,都不好交代。还不如这几日先由妹妹陪着姐姐,等过几日再换侧王妃进宫,你看可好?”
皇后想到自作主张请付夭桃进宫时,被清渊一顿训斥,而若是又自作主张请了侧王妃来,不知会怎样。“也好。”
付夭桃松了口气,又与她寒暄许久,才得回到宜棋宫。
“侧王妃目中无人,王爷又薄情寡义。王妃您何必再帮衬他们?”绿腰愤愤不平,“您就是太仁义了,才老是被人欺负。奴婢都看不下去了。”
“你这丫头,”付夭桃在皇后那边恶心够了,见着绿腰单纯实在,心里也舒爽不少,手指点了绿腰额头轻轻一戳,“看你还敢妄议主子。”
“奴婢,奴婢不也是心疼王妃嘛。”绿腰嘟嘴不满。
“他人不仁,我不能不义。”付夭桃叹了口气,“清池毕竟是爱过我的,当年……他给我的恩情,如今也该用光了。待到用光了,我才能真正死心啊。至于严灵儿,再怎么说,她肚子里的是清池的骨肉,稚子无辜。”
“王妃,”绿腰也叹了口气,“明日就是初七了,我们……会死吗?”
“生死自有天命,我们又何必自寻烦恼。该来的终究会来,更何况死又有何可怖,生又有何可恋。”
绿腰扑哧笑了,“王妃,奴婢瞧着您怎么像要入了空门似的,二老爷原先在府里时,也是一样的说些高深莫测的话。”
付夭桃想起叔父来,叔父向来喜爱自由,最不喜像爹爹一样入朝为官,他医术极佳,四处云游妙手救人,终身未娶,放浪不羁一生,最终却遁入空门。付夭桃不知是该惋惜还是该敬佩,这个在南清寺里日日吃斋念佛的叔父,是她在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当她想到死的时候,她想到了叔父,不知叔父会为她难过呢,还是淡淡念一遍超度经文便罢。她想得不得解,摇摇头,“绿腰,我们竟做了落难主仆,倒也是缘分一场。”
“是啊,奴婢和王妃的缘分啊,深着呢。”绿腰笑得一脸灿烂。
“既如此,我们去这皇宫里逛一逛吧。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呢。”付夭桃也笑,她若知道自己会死得如此年轻,该早些珍惜活着的日子。
雪刚化,御花园的小径上有些滑,“啊!”付夭桃突然被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扎进怀里。
“扎木哇!”一把浑厚的男声,来自一个衣着奇怪的年轻男子。而那白团子听见这声呼唤,在付夭桃怀里打了个旋儿,蹭地跳入男子袖中。男子满意地合拢了袖子,朝付夭桃弯腰一礼,“扎木哇初来贵国,受了惊吓。蒙图尔给娘娘请罪了。”
付夭桃早已定下神来,“你误会了,我不是宫里的娘娘。我是清王妃。”
“哦?”蒙图尔若有所思地直直盯着付夭桃,“身姿窈窕,声若天籁,如此佳人,竟不是皇上所有。你们大季国可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