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变奏曲089
经过雪橇一役，我觉得我们四个人的关系彻底拉近了。如果说之前的相处还停留在彼此客气的阶段，尚有一些拘束和礼让的话，到了一起拉着手爬冰洞探险时，大概是彻底玩儿开了，大家打打闹闹成了常态，消除了所有的距离。
荣生说的那个大冰洞，形成的历史竟有一百万年了，类似以前在国内见过的石灰岩大溶洞，不过深处在阿尔卑斯山陡峭的山体里，万年的水蚀和冰封，形成了探不到底的冰穴迷宫。而且据说它还在发育的过程中，意味着冰穴通道和出入口还可能不断发生变化。
虽然从理性上我知道这种所谓的变化和发育可能需要几百上千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影响，但一想到自己身处在阿尔卑斯山的秘密山体洞穴里，人类花了一百年的时间开发还是没能探索出它的全貌，就觉得好像在一个巨大的冰雪怪兽肚子里探险，还是有点小恐怖，当然，也十分刺激。
在大冰洞中行走并不容易，其实就和登山一样费力，不停地爬上爬下。所不同的是，手上所触，脚下所踩，都是亘古冰川，又冷又滑，很多陡峭的铁质楼梯都被冰层覆盖，摸上去手都能冻掉的感觉，早知道这样，真应该全副武装，把帽子、手套、围巾统统带出来，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夏季所能享受到的低温。
我和远生一路相扶相掺，在这个上帝的大冰箱里走了一个小时，已经冷得浑身筛糠了。我还非常不争气地摔了两个屁墩儿，尾巴骨都要跌折了。远生虽然很想拯救我的样子，却完全自顾不暇，凭他那脂肪含量稀少的小身板，在这种大冰窟窿里攀爬，从头开始就一直瑟瑟索索，不停发抖。
荣生这时候尽显出他的男人本色，脱下身上的防寒服把远生结结实实包裹起来，然后牵紧他的手，全程都没有再放脱，而且每逢湿滑或者黑暗的路段，都会义不容辞走在他前面，像个尽职的骑士。汤生当然在这种体现绅士风度的层面也不甘落后，把他的外套和围巾都给我披上，让我挎着他的手臂行进，后来干脆像个全能的保护者一样，另一只手拉紧荣生。
于是我们四个就这样，在一路奇幻的冰雪世界中牵手而行。晶莹剔透的冰凌、冰晶在彩色的灯光照影下变幻莫测，斑斓瑰奇。虽然洞里的温度低得冻人，但相携的手掌间，还是传递着温暖的触感。
这一天的经历，让我充分意识到，其实汤生和荣生都是不折不扣的男人。
曾经还是带有偏见，总是默默把他们划定为男同志，认为这种人多少都有些矫情，精英意识过强，对女人毫无兴趣也不屑一顾。现在看来，这种想法的确像远生先前所说，过于偏狭了。从他们的爱好到恶趣味，从他们彼此的竞争心态到爱在女人面前逞强、带有点儿大男子主义的保护欲，都与寻常男人并无不同。其实仔细想想也对，男同志首先还是男人嘛。
不过这么想着，心里又不禁矛盾起来：既然男同志甩脱不掉男人的本质，那我和远生又算是什么呢？难道我也应该相信远生骨子里还是个女人吗？如果我问他，像今天荣生这样抱着他，牵着他的手，他是不是像女人一样感觉到了被保护的幸福与快乐，他会生气吗？
傍晚时分，我们才终于钻出了这个巨大的冰雪迷宫。虽然亘古冰川带给我们视觉上的极大满足，但触觉上的寒冷和辛劳让我们都恨不得立刻被温暖包裹，重新投入夏季的怀抱。于是，我们绝不委曲自己，立刻把这个想法付诸实施。
冰雪运动后泡进山间的露天温泉，好好放松身心，绝对是至尊无上的享受。奥地利人深谙其道，竟然在很多著名的高山滑雪场周围都开发了温泉。我们下了雪山，驱车未远，就顺利找到这家事先早已预定好的大型温泉。
我把自己舒服地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雪地里打滚和冰洞里探险的满身寒气一扫而光。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洌的空气，感到人生幸福莫过如此。
远生躺在旁边冒着气泡的水床上，同样一脸陶醉。这几天，他和我讨论精神层面的话题明显少了很多，大概连续舒适而清闲的度假生活，即便勤奋如他，也甘心被瓦解沦陷，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倒是由衷希望他能就这样安安稳稳放松几天，体会一下人生的安逸。长期绷紧神经，为理想而奋斗，实在太辛苦了，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要偶尔下得天庭享受一下人间极乐嘛。
汤生和荣生还是比我俩好动，在温泉按摩池里休息了一会儿，就到隔壁的温水泳池里游泳去了。我趴在池沿上，一边享受水下暗流的冲击按摩，一边感叹：“上次春光乍泄你没看到，现在还不赶紧补上，看看他们谁身材比较好。”
远生闻言翻过身来，趴在水床上，竟然真的就望着游泳的两人出神。我看他一脸品鉴的表情，忍不住说：“不是吧，让你看你也不能这么赤裸裸啊，一会儿真看出问题来了。”
远生瞥了我一眼，“有什么问题？”
我想起白天疑惑，忍不住问：“那你到底喜不喜欢男人的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