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于黛玉面前,并不用本王相称,只为拉近彼此关系。
黛玉苦劝无效,本欲陪同水溶出府,心中记挂爹爹,抽身不开。
水溶见黛玉脸现为难之色,忙道,“黛玉若真有心相陪,不如携香菱陪我一同找一处清净之地,我们三人聊天解闷未尝不可。”
黛玉听罢,方道,“唯有如此。”话毕,引着香菱和水溶往肖芳阁行去。
她记得那里风景秀丽,花团锦簇;爹爹酷爱花鸟,闲常之时,便亲自动手修剪花枝。眼下他病的那样重,更兼她失踪这许久时间,爹爹又怎会有这闲心,亲自料理它们。
黛玉这方想着心事,一边引着香菱和水溶往肖芳阁行去。
待行至肖芳阁,眼前的景致,虽不如想象的那样萧条,却也已经败落,再不复当初的景色。
唯一一成不变的,既是那坐落在湖中心的凉亭,无视风吹雨淋,依旧傲然挺立。
待走近凉亭,黛玉方才发现,远看凉亭外表光鲜亮丽,实则久经风雨吞噬。那调红朱漆,却也不复当初那如火一般的颜色,渐渐暗沉起来。
这是否意味着,林府将随着爹爹的逝世而终结?黛玉不禁感叹,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这凄黯的心情,大概便是浮生若梦罢!
黛玉忙把头别向一边,偷偷抹了抹泪,没事人一般往凉亭里行去。
待三人坐定,小丫头子们倒水奉茶。
水溶心里可惜黛玉被拐子掳去,不知识字与否,如她这般的人儿若是不通,真真是可惜了。因问道,“可识字不曾?”
黛玉笑道,“略识得几字。”
水溶听闻,方把悬着的心落下。又问香菱。
香菱笑回道,“至从认识妹妹,妹妹每逢张氏不在之时,便教我一些诗词;诗会背几首,字倒不识得几个。”
黛玉便说道,“如此倒不简单,先时在拐子处,无笔墨纸张,又无诗书。如今回府,姐姐要想识字,待会回房,妹妹便教姐姐。”
香菱听罢,喜笑眉开,“多谢妹妹。”
黛玉嗔道,“姐姐和我还客气什么?真要这么客气,还不知要怎生感激我呢!”
黛玉话中有话,指的是香菱被她所救,因此而改变了命运。香菱误以为黛玉所指乃逃离拐子魔掌之事,因笑道,“无论如何,总之该感谢妹妹。”
黛玉知晓香菱话中意思,笑着摇头,把脸别像一边,突见水溶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把个脸飞红,忙又把脸投向别处。
这一切,皆落在香菱眼中。一路上水溶待黛玉如何,香菱自是清楚。如今黛玉是她唯一的亲人,倘若黛玉先她一步出嫁,那她.....心情不免沉重起来,然也是高兴的。
黛玉见香菱惊现惶惑之色,忖度一二,笑拉起香菱的手,紧了紧,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香菱举目望着黛玉,那样一种情感,真是非笔墨所能形容的尽的。
水溶望着黛玉和香菱那样真挚的情感,也不禁为之动容。
一时无话,三人略做一会子,便回房去了。
及至夜间,林如海的病情急剧下降,黛玉和香菱坐在一旁哭的死去活来。
林如海拉着黛玉和香菱的手,舍不得松开。黛玉和香菱亦紧紧的攥着如海的手。
至半夜时分,林如海情况越来越差,水溶披件衣裳,也赶来相见。
林如海粗声喘息,喘了一会,复又说道,“深更半夜,怎敢劳烦王爷,直叫老夫心里不安。”说毕,又咳了一会方说道,“老夫只怕撑不过今晚,只有一事相求,还望王爷答应。”
水溶忙说,“世翁但说无妨,水溶一定倾尽所有,完成世翁的心愿。”
如海指着黛玉和香菱说道,“昨日我已休书一封上京都贾府,还望王爷回程的路上,多担待着小女黛玉和香菱,安然送她们入贾府。老夫便感激不尽。”话毕,挣扎着要起来给水溶磕头。
水溶见如海说完这番话,只一口气吊着,早已喘的不行,忙拦住,道,“世翁只管安心,区区小事,水溶定不负世翁所托。”
林如海听罢,紧了紧握着黛玉的手,又猛烈的咳了几声。
黛玉忙要松开如海,拿痰盂过来,又见如海的手逐渐冰凉,故又没去,守在床头,拼命流泪。
林如海恋恋不舍的目光停留在黛玉脸上几秒,狠狠的喘了几口气,紧握着黛玉的手,喊道,“黛玉,我儿......”便含笑而终。
黛玉伤心欲绝的喊道,“爹爹.....”扑倒在如海怀里痛声大哭。
香菱比黛玉亦好不到哪去,父爱于香菱来说,如镜中花,水中月。好不容易盼得一丝父爱,这父爱却又如流年一样从手心里消逝了,叫香菱怎能不伤感。
水溶亦洒下了伤感的泪水,又明白此刻慌乱不得,忙命一众奴婢替林如海换上寿衣,府里上上下下换上白灵,又指使管家把棺材等一应准备妥当,及至第二日午时,方得时间小咪一会,又记挂黛玉,不曾歇息一刻。
黛玉和香菱双双跪在灵前守灵,也一夜不曾合眼过,对水溶更是感激不尽。
若不是有水溶在一旁帮衬着,还不知府里会乱成什么样子!
水溶揉了揉困倦的双眼,他都尚且如此,更不必说黛玉和香菱两位柔弱女子。复又来劝慰黛玉,好话说尽,叫黛玉二人勉强吃些东西。
黛玉不禁感叹,转来转去,命运的齿轮终要她进入贾府。罢了罢了,天命不可违。好在香菱因此改变了命运,此也是一件值得欣慰之事。况爹爹逝世,她上一辈子就已知晓,不过是重又伤心一会子罢了。
黛玉因此回转过来,见香菱哭的伤心,叹息道,“可怜香菱小小年纪被拐,儿时记忆全然不记得,若不然,她倒可以帮衬着香菱回故乡寻亲。”复又劝说香菱,挽着香菱一同吃了些东西。
林家旁系亲族俱已知晓林如海逝世的消息,纷纷赶来,俱哭诉林如海走的突然,叫他们好不伤心。
水溶请法师折定了出殡的日子,把林如海葬入了祖坟,打理细软,一面又命人准备好船只。待一切俱已准备妥当,携黛玉和香菱一同入京都而去。
一路上水溶对黛玉关爱有加,事无巨细,从不假借旁人之手,亲自料理。
就连香菱,心中对水溶也越发满意起来。夜间躺在床上之时,偷偷的打趣黛玉。
黛玉拧着香菱的腮帮子,啐道,“嚼的什么蛆?你若喜欢,只管拿去,赶明儿我去和王爷说上一声,把你纳为小。”
香菱笑道,“只怕妹妹舍不得。如王爷这样俊秀人物,妹妹上天入地,还能在寻出一个不曾?”
黛玉翻转过身,不搭理香菱。
香菱把头搁在黛玉脸上,笑道,“好妹妹,依姐姐看,王爷待妹妹真真是无可挑剔。这一路上,凡眼睛不是长在头顶之人,俱可看出王爷待妹妹如何,妹妹可别辜负了王爷的一番心意。”
黛玉听罢,知晓香菱说她目中无人,翻过身说道,“你和王爷才相似多久?王爷的为人处事你又了解多少?他这样的人家,你可知晓他娶妻与否?况我如今才十一岁,他已是娶妻的年龄;他若真有意娶我为妃,莫不是他还能等我三四年不成?哪怕他真若等得了,太妃可会同意?何况我是平民之女,他是皇子皇孙,我一无显赫的家世配他,又无万贯家财,真若嫁给他,恐也是做妾。姐姐这样为黛玉着想,黛玉感激不尽。然黛玉和王爷,只怕是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