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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路

路人走在路上。

刻着石头。

不知道尽头的路上,碎晶似的残片在痛苦的悲鸣中碰撞、泯灭、释放出自己最后的光芒,将破碎的天穹染成了如血般的暗红色。

繁密的裂痕连成一线天壑,断层翻卷着向远处蔓延,横贯天幕。凛冽的风夹杂着脱落的界壁灌入,在剧烈翻滚着的雾海上掀起滔天的浪,低沉的潮声回荡在这方天地,像是一把陈旧的骨埙吹奏着太古流传下的葬歌,葬下无数个时代。

要下雨了。

……

……

潮声鸣响,在寂静的黑暗中回荡。

什么东西充斥在空间中,有规律地轻轻摇晃。

羽翼似乎在一根根散落,像是秋日的枯叶随着海风飘向遥远的地方,指隙间仿佛有清水缓缓流过。

潮声渐渐平息,羽翼消失在远方,伸出的手再也触碰不到什么。

又要下雨了吧?

好像忘记了什么。

闭上眼。

任由一切消失在虚无中。

潮声鸣响。

夜幕般的海面微微起伏,黑色的海水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烟,午后的辉光洒在这片静谧的夜空上,金与黑在天海间一分为二,仿佛隔开了阴阳。

远处的大地上矗立着一株通天的巨树,庞大的树冠直刺天空,蛰龙般的树枝相互交错割开暮春的阳光,树叶攒聚着织起金绿色的天幕。海风吹来的云层在树干旁分开,像是战矛上飘扬的缨带。

……

……

“滴答……”

“…滴答……滴答……”

一望无际的金色的海,平静的海面上掀不起一丝波纹,海水无声的向远方流去。

透明的水珠从金色的天空中出现,凝聚,坠落,在空中染成灿烂的金色点在镜天的水面上。一瞬间的排斥后,完全融在了金色的海中再也无法分辨出来,留下一串涟漪向四方扩散……

…一滴…

…一滴…

如长河流水。

逝者如斯乎。

“要下雨了。”莹莹的光在石头的缝隙间轻盈地跳动。

“长河崩道,故空宇涅今亡形,宙时泯而古乱……”素白的手无声地划过,骨节分明纤细,像是初生的枝桠。

“真像,自天而下,抹去一切。”曾经的痕迹被光芒点亮,勾出的歪曲的字符。

“……方外,天地苍茫尽归墟之,万物众生终归于寂……”一撇一捺从指尖流出,铭下近乎永恒的文字。

“仅仅只是余波么?那至暴至强的力,‘无’的尽头……”,淡淡的光一闪一灭,宛若夏夜的流萤。

“无生,无灭,无法,无天……其无道者一一"手指忽然停在空中,指节发白,天边的雾海上狂风“呼呼”作响。

“你呢?你会……”

“劫”!

长撇撕破了闪动的光,入石三分。

一道闪电自天壑间划过,将天穹化作短暂的白昼。石头上,杂乱的线条扭曲地纠缠在一起,描绘出一幅抽象的画,那些不明所以的文字布满了石头表面,过去现在的字迹层层重叠着,像是海面上荡漾的波澜,掩盖着彼此,再也无法辨别出曾经的印记。

路人走在无边无际的荒原上,刻着石头,长长的额发垂在眼前,身上披着一袭看不出颜色的破旧黑衣。他赤着脚,脚下无数星骸堆积成接天的群山,折戟断矛尚未完全被侵蚀的残片在骨骸的海中沉积,走起来有些硌脚。

起风了,狂风吹起松碎的骨沙撒在地上,从远处看像是下了一场大雪。穿过连绵的群山,路渐渐变得平缓起来。

前面的雪地上忽然出现了一点黯淡,缓缓地渗入白沙,抬头望去,千百万的水点从天而降。天穹中,暴雷炸裂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将雾海彻底崩塌,海水从天壑中倾泻而下,无边的暴雨穿过路人的黑衣,冲刷着万物众生的尸骸,露出下面黑色的大地。

“滴答……”

一滴水珠自虚空中出现,凝聚,坠入金子般的长河,带起一串涟漪,不知道过了多久,水面平静下来,倒影着金色的天空,静静地流向远方……

“下雨了。”

长河上,涟漪相互交错着荡漾,一滴又一滴水珠自涟漪中浮现,将金色的镜面砸得粉碎,沿着无形的道路缓缓流淌,汇成一条银河自海而上,奔流咆哮,如天海翻转,如龙出水升天。

路人走在泥泞的路上,素白的手垂在两侧。雨一直下,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阵阵潮鸣。

一个孩子静静地落在路人的身后,他赤着脚,身上长长的黑衣拖在地上,清澈的眼瞳望着路人的背影,一言不发。

路人走远了,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孩子转身向来时的方向望去,空无一物的道路上雨更大了,他伸出手,掌心跳起一小团白色的火光,一闪一闪的,像是烛火在暴雨中摇摇欲坠,忽明忽暗地照亮了孩子的脸。

潮声逐渐褪去。孩子熄灭了掌心的烛光,低着头,两条小脚有些吃力的跨着步子,似乎想要避开地上的水洼,向前走去……

……

雨哗啦啦的下。乌云一层层叠在一起挡住了西斜的阳光,天地间一片黑色。

燃烧在天际的巨烛被黑色的溟海一点一点得蚕食,布满天幕的血霞将巨树染红,遮天蔽日的树冠花朵般绽放。

海平面上的落日在渐渐浓重的云气中若隐若现,宛若初升的朝阳。

太阳完全沉入海中,海面上吹来了微凉的夜风雨哗啦啦的下。乌云一层层叠在一起挡住了西斜的阳光,天地间一片黑色。

燃烧在天际的巨烛被黑色的溟海一点一点得蚕食,布满天幕的血霞将巨树染红,遮天蔽日的树冠花朵般绽放。

……

……

路人暂停下了脚步。

一滴水珠凝结在空中,呈现出完美的球型,像是洒上黄金的珍珠,光滑的表面上照映着金色的天和海。

瓢泼而下的大雨打湿了那件快看不出颜色的黑衣,湿透了的黑衣粘在身上显露出削瘦的身形,赤着的双脚踩在泥土中,雨水顺着凌乱的长发向下滑落,露出少年静穆的脸。

他站在雨中,望向远方,漆黑的眼瞳中无喜无悲。

石头停在一旁,表面蒙着一层浅薄的水幕,默默地看着路人。那些繁复的纹络散着淡淡的微光,迎面的风吹过发出“嘘嘘"的箫声。

“走吧。”他轻声说道。

路人一步迈出。

金珠忽然一震,在半空中无声地消逝,如同清风吹散海面上的薄烟。

寂静的世界,大雨自天而下,黑色的大地上不知何时留下了两只脚印,雨水积在里面形成两个浅浅的水洼,转瞬间冲刷殆尽。

路人一步落下。

结束的过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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