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处处都在变化着,环境在变,天气在变,人在变,总之所有看到的想到的猜到的听到的无时无刻都在被演替着,交换着。心的变化有时候连自己都无法预测。你可以认为自己什么都不喜欢,可是当你看到的时候你却可以欣然接受;你可以抛弃一切,释放所有的不快,当你冷静下来的时候觉得那些只不过是变了味的玩世不恭;你时时刻刻想对一个重要的人说话的时候,当真正面对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竹岚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会有那么大的反差,不过她有些窃喜。尽管自己和陈虎说话的时候态度不好,也没有激起陈虎生气。
她有些从内心渗出来的安慰。她认为自己这样的语气,会惹得陈虎这样的人物大发雷霆。没想到,风雨不动安如山的陈虎居然会哄自己。竹岚完全没有想到倘若陈虎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在自己语中带刺后会遭来怎样的结果。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先天的习惯和直觉来判断陈虎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她可以很有把握的知道陈虎不是电影里演的那些毫无素质的hēi社会。
竹岚隐约能捕捉到在陈虎身上呈现的安全感,故事,和一些深远的无法捉摸的东西。他为何把人伤了,还要送人去医院?为何知道砍人不对,还要一直向前?为何不去某一个正当的事业而在hēi社会的世界里游移。竹岚看的出他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无论从气质,思想,长相,言谈无法让别人把他和罄竹难书的hēi社会联系到一起。
陈虎站在窗前,透过玻璃他看到了眉黛色的山,笼着雾气。两只不知名的鸟在空中相互戏啄,时而停留,时而快速盘旋追逐。此时的安静让房子与外界的嘈杂隔离了起来。转过身,陈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抽出一根烟,刚放到嘴里就被竹岚制止了。
“这里不能吸烟?”
“哦。不好意思。忘了。”陈虎收了烟,两只手交剪着。
“你,还有事吗?”
“......”
“我觉得你有心事。”
陈虎叹了一口气。
“我妹妹想要见你。”
“你妹妹?她-----认识我?”竹岚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疑窦。
“虽然你没见过她。但她知道你。”
竹岚看了陈虎好久才把眼睛移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有想到他把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告诉了他的妹妹。不过,为什么他妹妹要见自己呢?而陈虎说的有些勉强,似乎在向竹岚恳求。不过,没有清浅的屈尊,只是捎带些语气的唯诺。
停了半晌,陈虎见竹岚没有回应。怕她不去,又说了一遍。竹岚的脑子里一直在想为什么会突然要见自己。
“我希望你能去。”陈虎别过头,不再看她。
“我明天就走了。所以我不想再因为这样的事情......”
“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还没答应呢。让我考虑考虑吧。明天再说。”
“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还没到明天呢,你就开始谢谢了。要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呢?”
“至少还有希望吧。”陈虎苦笑了一下。被竹岚看在眼里。
晚上陈虎没有告诉竹岚自己就在隔壁住下。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应付。他一直担心刘胜会来报复,所以对竹岚的安危特别在意。
第二天,雾气弥漫着整个城市。陈虎的心藏在这浓浓的雾里,只有阳光照射进来才能解读其中复杂的意味。陈虎敲了半天的门,竹岚都没有回应。电话一直无人接听。陈虎有些心灰意冷,落拓的心境也许只有在缭雾的包裹里才能喘息,他走回房间重重的倒在床上,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妹妹的样子。这几天心里一直记挂着妹妹,在朱维村的事情没想到被妹妹知道了。她过于担心,病情加剧。后来知道陈虎是为了救竹岚才捅下这个烂摊子。妹妹晓珏知道哥哥的心里,她没有说透,只是借故说要见见,出于对妹妹的怜惜。陈虎想尽一切办法满足她,若是别的女孩子陈虎可以说不在话下。但竹岚的确有些让他为难。
收拾东西陈虎想要退房,忽然听到隔壁房间里有动静。他以一种侥幸的心理揣测这可能是竹岚,或者说之前打电话时候她在睡觉没有听见。陈虎偷偷的走到竹岚的门口,他本想按门铃,但他止住了。拿起手机拨了起来。然后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着,手机持续的在响。正听的认真,陈虎一不留神被竹岚开门撞到了脑袋。
沉闷的响声让门内的竹岚不可思议。打开门然后撞到过路人这概率比买彩票也高不了多少居然让自己给碰着了。挂了电话,竹岚刚踏出一步看到狼狈的陈虎正捂着脑袋,摸着鼻子猥琐的蹲在地上。
“你蹲这干嘛呢?刚才是你呀?我以为有重要的事呢?所以想去问问你。你站门口干嘛。敲门不就行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隔壁。”
“听声。”
“不会吧。你听哪里的声音能判断我住在你隔壁。”
“昨晚你说梦话了。声音很大,所以我听到了。”
“那我的声音得要多大你才能听到。”
“反正我是听到了。”
“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考虑的怎么样了。”
“昨天说的事。”
“昨天说的什么事,我忘了。”
“去看我妹妹的事。”
“哦,有点印象。”
“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害得我差点自己回去了。”
竹岚翻着眼珠看着陈虎,陈虎装作没看见。对着摄像头肃然起敬的看着。还特意整了整领带,其实这一刻陈虎的心一直悬着。他生怕自己高调的心情会被竹岚委婉的泼冷水。
“嗯...嗯...这个,嗯...”
到底是去还是不去,陈虎装不下去了。回过头像昨天一样乞求了起来。
“好吧,姑且答应一次,下不为例。不过也好,就当是旅行了。开阔一下心境。”
去静山的路上是一段蜿蜒的山路,天还下着蒙蒙的细雨。陈虎为了安全起见把亮子和其他三个兄弟叫了过来以防路上有什么突发的状况。吓得竹岚一路上都神经兮兮的,以为真要出什么事似的。
安全的到达疗养院以后大家松了一口气。陈虎没有让车子和其他人进去而是自己和竹岚两个人。他怕这样的阵势到这里会吓到病人。竹岚捧着一束百合花小心翼翼的走到房间里,房间里很亮堂。晓珏没有休息,而是在看书。陈虎轻敲了一下门,门没有关,微微的开了。听到有声音晓珏把书合上,慢慢的看着进来的人。是哥哥吧。我一猜就猜到了。陈虎进来后,赶紧给妹妹把枕头垫高一些。叮嘱妹妹不要经常看书,要多听听。晓珏连连点头。对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了几秒钟。然后她猜测的说:“这个应该是竹岚姐吧。坐,坐。这有凳子。”
竹岚应了声,坐了下来。忽然她才想起来花还没有摆起来。巡视了一周,只有一个小的花瓶。
“给我吧。”陈虎接过花,拿起花瓶走了出去。
“竹岚姐,我听我哥经常提起你。她说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你很漂亮。”
“谢谢。晓珏妹妹。你的病情多长时间了?我之前不知道。你哥也没有说。”
“没关系。很长时间了。会好的。”
“是的。会好的。只要心情好,一切都会好的。经常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也不错。”
“现在医生不让出去,天气转凉了。出去的次数减少了。只能从窗户看到外面的变化。现在越来越不清楚了,我看的的东西都是重叠的。我哥知道我喜欢看书,又怕我再不听话看书,就给我录了好多书。不过有时候我还是偷偷的看。这样比较真实。”
“嗯,你哥对你真好。她说你很喜欢百合花。每次送来的花你都让护士种在这里。山里的气候很温和,很适合。我看到院子里那些枯萎的花茎都是百合。她们开放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嗯。大家都说很好看。疗养院就像一个花园了。不再有沉闷的医院的味道。每天看到花,大家的心情都不一样。现在深秋到了,都枯萎了。即使温室里的花很鲜艳。但是时间不长就凋谢了。所以我想以后多种些其他的花,让四季都是五彩斑斓的,那样才不单调。”
“那我下次来看你的时候给你带。”
“谢谢竹岚姐。”
陈虎进来的时候拿来一些水果,他把果盘放在桌子上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聊天的时候竹岚变得矜持了许多。陈虎笑了起来,说有点不习惯。竹岚白了他一眼,还是没法释放自己自然的一面,毕竟环境不一样。在安静的地方,竹岚有些不习惯,她处处需要小心翼翼。声音很小,她怕惊扰到隔壁的病人。</p>
晓珏问了之后笑了起来。就说,这个疗养院喜欢热闹。本来就是荒山野岭,再不寻找一些刺激,人的思维就会僵住的。所以这里的气氛并不像平常医院那样,严肃的都会掉了冰渣子。每个护士以及病人他们心态很好,心向阳光,给每个人带来温暖的一面。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不需要交给哪个人专门去负责,她们谁有时间都会去打理。所以疗养院总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手机响了陈虎跑了出去。因为很高兴晓珏想出去走走,经再三的向医生请求才勉强答应。竹岚搀扶着晓珏觉得分外的沉重,沉重的不是身体而是她的心情。她看得出陈虎与自己的妹妹感情特别好。陈虎很少在竹岚面前提起自己的妹妹。也许就像自己的猜测那样,一个有故事的人他不会把自己的故事一一说给你听,他会让你在他的生活里慢慢的去体会,渐渐地当你置身于这个故事当中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这个故事会比诉说的还要有趣,曲折,或者哀怨。
山里的黄昏像是沐浴过后将要熟睡的少女,沉沉的像是饱满的梦。
到了晚上竹岚才知道原来这一天是晓珏的生日。夜幕断黑的时候疗养院里纷纷点起了昏黄的蜡烛。所有的人都来为晓珏庆生,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莹莹的烛光在微风的荡漾下闪烁,等所有人唱完生日歌以后。晓珏让竹岚坐了下来,她让竹岚先尝一尝蛋糕的味道。
竹岚有些忸怩的坐下,她把蛋糕刚送到嘴里的时候熟悉的味道立刻传入到了味蕾。这是自己最喜欢的草莓味。
“好吃吗?竹岚姐。”
“嗯。好吃。来,你也吃。”
竹岚帮衬着把蛋糕切成了许多块,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拿一块。将要吃完的时候竹岚才好奇的问困惑在心里的问题。
“晓珏,你也喜欢吃草莓蛋糕?没想到哎,我也是。”
“喜欢就多吃点。”陈虎在一旁默默的吃着,所有的话他都记在了心里。
晚上晓珏想要和竹岚聊天,竹岚就暂时留了下来。这一夜陈虎觉得幸福距离自己很近。他没有入睡一直到凌晨才倦然而起。竹岚和晓珏躺在一个被窝里,由于床很窄,竹岚好几次都险些掉下去。搬了两张椅子作为辅助,竹岚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心放的太宽,还是漏了下去,除了脚还在椅子上,半截身子斜斜的杵到了地上。
几乎没有任何声响,竹岚滑下去的时候很从容。让晓珏一不留神发现整个人不见了。
“岚姐?你走了吗?”
“没有。”悠悠的声音从床底下传了出来。竹岚挣扎着把腿放下来,不小心把椅子蹬了出去。
“哎呦”
“怎么了?”
“没事。起来的时候有点失败,再来一次”
“你掉下去了”
“啊!”
“不好意思,现在才发现。”
站起来后,竹岚把拖下去的被子提了上来。手一直扶着脖子,她僵直着身子坐下。没有赶紧进入被窝,缓冲了一下。
“怎么了?”晓珏欠起身关切地问。
“扭着脖子了。不过现在好多了被我扭了过来。嘿嘿”
晓珏格格的笑了。往后挪了一下,把被子掀起来,让竹岚躺下。突然一阵躁动传了出来,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扎眼。晓珏和竹岚都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开了。陈虎闯了进来。他看着她们两个安然的躺在被窝里就放心的走了。
晓珏刚到嘴的话没有说出来。惊惧的心被关门声死死地闷在了房间里。躁动声渐渐地减弱,偶尔能听到护士谈话的声音。
第二天,陈虎睡得很沉。一直到十点钟左右才起床。一个护士看到他醒了微笑着说,你好先生,你的妹妹让我喊你过去,我看你睡得正香没有叫醒你。
陈虎囫囵的穿了衣服,进门后他看到晓珏在哭着。
“竹岚呢?”陈虎压抑住内心的冲动。
“我早上睁开眼才发现竹岚姐不见了。我让护士喊你,好久都不见你来。”
陈虎的思绪顿时乱了。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去想。他想到了刘胜父子狰狞的面孔,他们什么样的事都干的出来。眼前除了晓珏嘤嘤的哭声,就是走廊里让人心烦的躁动。陈虎想起了昨晚的那场看似很平常的混乱。他亲眼看到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在大厅里大呼小叫。当时他没有任何怀疑,他尽力回想昨晚的情景,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
一个护士急匆匆的跑来,手里拿了一个粉红色的手绢。陈虎看了看,并不是竹岚的。竹岚没有用手绢的习惯。随着微微的风吹过,陈虎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他让护士闻了闻,护士很快判断出是一种能致人昏迷的药水味。
陈虎心急如焚,在荒山野岭竹岚要是被人绑票肯定凶多吉少。所有的人都出动了。沿着疗养院门前的羊肠小道兵分两路,而陈虎则到了疗养院后面的断崖边。这里视野很开阔,薄薄的晨雾把山下的实物一一遮掩了起来。只有朦朦胧胧的灰色的眉黛。偶尔有鸣啭的鸟叫声在山谷里回旋着。
回去的时候疗养院的门卫匆匆的把陈虎喊了过去。他把监控调了出来,监控里有四个人猫着腰捂着脸越过低矮的墙头,接下来的摄像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门卫说刚刚查看过,是被布蒙住了。晓珏着急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扶着墙壁顺着声音向大门外移动。大家都出去寻找,只剩下三两个护士在值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摸索着移到了疗养院的外面。幸亏回来的一个护士看到了就急忙把晓珏搀扶了回去。
从监控的情况来看,陈虎已经意识到了不妙的噩耗袭上额头。他交代妹妹不要着急和其他几个兄弟一起下山,同时告诉院长如果竹岚回来了就转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