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这个春节是如此的平淡,在唐金龙、海龙、小娟、孙雯霞看来,没有一点喜庆,相反笼罩着淡淡的忧伤,这一年他们的人生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变化,她们的心灵都经历了刻骨铭心的洗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苦难和挫折将他们打造的更加坚强,在她们今后的人生中更会懂得去珍惜,可是她们毕竟都是青春花季的少年,还没有相应的承受能力,这一次打击真的让他们伤痕累累。
阳春三月,海龙倒数着他出狱的日子,也同时做着出狱后的打算,他现在是不能继续留在房建工程公司,甚至在宁县他都不能留下来了。
回家种田,是养活不了他和哥哥的开销的,眼下他必须要去做工,还是他擅长的领域,建筑工地,毕竟在哪里他还有一点点心里优势,其他方面自己绝对是门外汉。
那就去省城吧,听说那里的工资是相当的不错,他已经拿定主意,等出狱了就先去省城再说,以后的日子是晴天还是阴天,海龙心里面根本没有底,好不容易在房建工程队积累下来的一点人脉和财富都这样断送了。
三个月时间很快到了,可是在唐海龙等了很久很久,等到从平洲监狱出来那一天,他已经整整十七岁了,他的十七岁生日是在监狱度过的,没有长寿面,没有祝福,只有生涩的饭菜。
十七岁,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仍然无法遮掩他眼中的沧桑,他比以前更瘦了,头发一周前被剃光了,还没有长出了,这让海龙非常不爽,他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长发了,那是许久以前一位摇滚歌手带给自己的特殊爱好。
号子里面呆久了,出得社会上,唐海龙很是不能适应,街道上汽车的鸣笛,商家的音乐时刻纷扰着他的神经,他以为又是管教的哨声响了,他的听觉变得非常的敏感,任何声响都能够引起他的警觉。
如今获得了自由身,这平洲监狱外的空气真的好新鲜啊,虽然隔着一个墙子,这空气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海龙来到了监狱家属区大院外,想进去看一看自己曾经参与建造的这栋楼房,结果被门卫给堵住了,他只好悻悻的转身离去,一种悲壮之情油然而生。
也罢,这个伤心过的地方不去也罢。
华灯初上,灯火阑珊,平洲城展开了他绚丽的夜生活,那份妖娆和妩媚,让所有多情的人儿迷离,困惑,茫然。
如今身无分文的他,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就这样随意享受这久违的自由,这种舒畅是前所未有的真实感受。
至于今夜落脚哪儿,他都不是很在乎,就算是跟乞丐一样在那个避风的角落蜷缩一晚上都无所谓。
突然,‘平洲商城’四个醒目的霓虹大字出现在海龙的视野内,他竟然来到了平洲商城前面的广场上,这里的一切竟然如此熟悉,老远他就看见喜欢吹牛的三胖,童心未泯的台主兰叔,他们还是跟一年多以前一样,一种熟悉和亲切在心头蔓延。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因为一面之缘,而让他们倍感亲切,这种感觉在出了监狱后的第一天尤为明显,海龙慢慢走过去,竟然不知道以何种方式跟他们打个招呼,倒是兰叔最先看见了他:
“海龙啊,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我以为你离开平洲了呢。”
“你还好吧兰叔,我这不又来看你了吗。”海龙紧步上前,握住兰叔伸出的双手,一股暖流传遍海龙的全身,老人家今年都快六十的人了,因为年轻时热爱台球,退休后竟干起了这营生。
“哎,自从上次你和小海比赛后,这里还欠着你的几百盘台费呢,我可是一直等着你来呢,这不已经一年多不见你的踪影了,我还跟小海提起过呢。”
兰叔对唐海龙很是喜欢,这个少言寡语的娃娃,为人谦逊朴实,脑子聪明,他的球技可以媲美专业级别的选手,在平洲城跟自己的侄子,也就是人们称为‘兰少’的兰小龙平起平坐,这些都是兰叔非常欣赏海龙的地方,要知道兰叔看人的眼光可是很挑剔的。
“兰叔您客气了,哪些都是闹着玩的,你还当真了,我早就忘记了,倒是以前在你这玩的时候你可给我免了好多台费呢。”海龙笑笑。
“你这娃娃最让人喜欢的地方就是大度,谦逊,来吧,今晚就给你挑最好的台案,尽情的玩一会吧。”
提起熟悉的球杆,海龙回想起和一山在平洲监狱打工的哪些日子,真的非常的充实,他们每天下工后竟然不知道疲惫,又在兰叔这混上半夜,十点多才依依不舍的回去,那个时候工地铁大门都上锁了,还得偷偷的翻进去。
如今一山不知道又去了哪个工地,他有一个可以罩着他的哥哥,可以免去让他自己找活计的困扰,可是自己呢,还得为哥哥操心,这人跟人还真的有差距的。
“实在不想玩就算了吧,我们在这边聊天来。”兰叔见海龙好像有心事,忧心忡忡的样子,所以不再勉强他。
兰叔开了几瓶啤酒,递给海龙一瓶,不用杯子,一老一少就这样喝上了,不知怎么海龙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出狱后的第一次宴请,在兰叔这里,他感觉就很是放松,就像是在自己家里面一样的。
“海龙啊,感觉你今天有心事啊,究竟为了什么事呢,你这一年都去哪儿做工了啊,离开平洲了吗?”一瓶下肚,那种舒服像是啤酒的泡沫一样从心底泛起来。
“是的兰叔,我自从前年年底离开平洲后,就一直没有来过这里,要说这里留给我值得回忆的就是你的台球摊,除此之外,其他一切都没有什么留恋的。”酒精微微上头,海龙有点飘的感觉。
“呵呵,你这娃娃,去你以前做工的地方看看,你亲自参与修建的楼房就在那儿,都住人了吧,你应该为此感觉到骄傲才对啊。”兰叔的声音也大了,酒真是好东西。
“不能说啊兰叔,平洲监狱半年我只领了六百块工资,没有人家一个小工的一半多,年底打电话问他要,他竟然说我多拿了钱,我被那黑心的工头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