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荒山之上,玉衡子盘膝而坐,如同一座石雕一般已经静坐了三个月了。
“终于要来了吗?”睁开眼,玉衡子看着天空,平静似水,不带有一丝波澜的眼神似乎是有些疲倦。
天劫,修真者最大的一次劫难,过去了便是鲤鱼跃龙门一般化而为龙,过不去,一将功成万骨枯,千年的修为毁于一旦,森森白骨都将不会留下,世间从此再无痕迹。
修真界多少天才绝艳之辈饮恨于天劫之下。十而无一,能修炼到渡劫期的哪一个不是大气运加身,哪一个不是天纵之才?可是这一关却让他们望而却步?
而今,玉衡子终于也要踏上了这条路了。
“天道宗,当年所赐,玉衡子今日便全部还于你!”冲天而起,玉衡子并没有御剑飞行,便是单单靠着自身强大的修为绝尘而去,朝着南辰修真界的第一道宗的方向而去。
天道宗,南晨界第一字修真门派,其宗派之强大,令南晨界无数修真门派难以望其项背,万年以来,出自此宗门的飞升仙界的修真者不计其数,自然所留下的仙家典籍,仙器法宝那也不在少数。
每一次的南晨界宗门修真大比也几乎是被他们拔得头筹,唯有玄天宗可以与之抗衡。不过与天道宗南晨界第一的名号相比,玄天宗并不去在意这些,不过这南晨界修真门派的第二把交椅却是被公认的。
天道宗的霸主地位,使得其门下的弟子也油然而生高人一等的姿态,其门下的弟子看不起其他各门派,在修真界游历的各门派的弟子,若是遇到了天道宗的弟子千万莫要与其起了冲突,嚣张跋扈的他们仗着有宗门庇佑,从不会吃亏,到时候苦了的就是你了。
不过,虽说天道宗霸主地位依旧,可是六百年前的南晨界修真门派弟子大比,可是让天道宗狠狠的栽了个跟头。
虽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经历了那场比试的至今还津津乐道,成为了那些与天道宗不睦的宗派之间的笑谈。
一路向西,以玉衡子渡劫期绝世剑仙的速度,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天道宗宗门所在。
星月峰,高一万三千四百丈,是南晨界第一高峰,是天道宗宗门所在,也是昭显它天道宗霸主地位的最好凭证。
与玄天宗一座主殿不同,星月峰上天道宗有四座主殿,分别对应着水,火,土,雷天地间的四大属性。
这四座主殿不光是天道宗的道场,还是他守山大阵的阵基所在。
依旧是那么的熟悉,可是这熟悉里面有玉衡子挥之不去的痛,他今天是来接她回家的,连同当年的血债,今日一同讨回。
哪怕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依然心痛异常。
他忘不了,当年那个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追的小丫头,当时的他不谙少女心事,心中只有修炼,气得她小嘴嘟起的模样。
他忘不了,当年花前月下许下结为道侣的海誓山盟,他意气风发,她温柔善良。勾起的嘴角,脸上微微荡起的红晕,十分可爱。
他忘不了,当年天道宗宗主之子横加阻拦强行将他的妻子软禁,哪怕她是天道宗的弟子,但也同样是他的妻子,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忘不了,那日在这星月峰之上,她为他挡下他致死的一掌,白衣飘飞,血染红了她的裙子,致死回望,她倒在他的怀里,脸上仍是挂着微笑,伤势之重,让她已经说不出话来,每一次呼吸都会从嘴角涌出大量血水。
他慌了,手足无措的他拿出自己身上最好的丹药给她服下,可是已经晚了,她连吞咽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了。
手足无措的他,在那一刻只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用处,若是修为在强大一点,这一切就不会在发生了。
他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头埋进她的怀中呜咽。
那种无措感,让他狠狠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那样子,让人着实心疼。
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她,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制止住了他。
轻轻摇头,看着他的样子,她没有流下一滴泪水,始终保持着那份深深烙印在他心里的天真的笑容,在自己生命的最后阶段能在自己深爱的男人怀里死去,她知足了!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滴血色,可是身上的那件他送给她的白色霓裳已被血色浸染。那红是多么的刺目。
细长的手臂轻轻抬起,替他理了理杂乱的头发,她不想看到他颓废的样子,她的丈夫是这天地间最顶天立地的男儿。
他的粗糙的手掌握住她的小手,平日就冰冷的手在这一刻更是冰冷异常,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脸上,让她最后感受他的温度。
他笑了,笑得那么难看,
她笑了,笑的是那么的幸福。
轻轻地,轻轻地,她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他的怀里,就像往日一样没有悲欢,没有纷扰,有他的怀抱,她走得十分安详。她的眼角最后流出的泪水,晶莹闪烁。
轻轻地,轻轻地,她的手慢慢垂下,离开他的面庞。他最后一次轻轻抚摸爱人的脸庞,替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她爱漂亮,储物袋里有很多漂亮的裙子。虽然天资不俗,却是从不努力修炼。
她觉得有她的男人就够了,她会守护自己一生的。
他不会让她这么狼狈不堪的走的,替她换上为自己准备好的嫁衣,梳上最漂亮的发髻,戴上凤冠霞帔。
她怕冷,以前常常用自己冰冷的小手伸进他的脖子里面,每一次他都嗔怒,抓住她作势就要教训她,可是每一次都不曾舍得。责怪几句,就用自己的手去温暖她的小手。
现在他也不愿让她躺在冰冷的地上,花海丛生,紧紧将她包围,这是他为她们成亲而准备的喜床。
回首望,他看着她安详的面容。
再回头,他义无反顾踏步向前。
每一步便是一个质的飞跃。
每走一步,他的修为便增强一分,此刻的他让人心畏,没有至爱之人死去的哀伤,没有悲天悯人的神情,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锐气。
他为剑仙,攻击力绝顶的剑仙。
那一战,天道宗渡劫期长老有两位陨落,宗门被毁。
这也是天道宗开宗以来所经历的最大耻辱。
毕竟是因为极度愤怒修为才上升到足以抗衡天道宗整个宗门的地步,战斗力没有长久,最后他倒下了。
倒在了她的身旁,他闭上眼,等待着。
他不怕死,黄泉路上有爱人相伴。
可是他并没有就此死去,最后是自己的师兄弟赶来,替他夺得了一线生机,六人合力,撕开一处空间裂缝,将他送了进去,至于传送到哪里便不能预知了。
他重伤昏迷,最后被传送走,没有来得及带走自己的妻子。
天道宗的那些人自然不会让他堂而皇之的被救走,出手攻击。
那就是那一瞬间,从小跟自己感情最好的为了替自己安然离去被重伤,最后离去了。
这也是玉衡子躲在凡间界迟迟不肯归来的原因之一,他对不起宗门,对不起自己的师兄弟们,是自己的任性害的小师弟丢了性命,他是玄天宗的罪人。
那一次传送将他送到了本不该去的凡间界。
与修真界不同,凡间界没有任何任何修真门派,那是与修真界所隔绝的人间乐土。
等玉衡子清醒过来,他已经昏迷了近半个月了,濒死的伤势让他足足将养了两年才恢复过来。
伤势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后的修为爆发虽然让他到达了修真之人梦寐以求的渡劫期,可是这种修为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还不能死,他还要再回修真界,再回天道宗,讨回公道,找回他的妻子。
就这样,他开始了在凡间界的游历,一来稳固道心,二来希望能减轻他心爱之人离去的痛苦。
他迷上了喝酒,像一个叫花子一样四处讨酒吃,每日昏昏沉沉,以此来借酒消愁。
他不再是修真界人人称赞的修真奇才,他只是一个失去了妻子的叫花子。
这些年他尝尽了人间百态,看过了人间的所有丑恶的嘴脸,他将他的感悟酿成了酒。
他的道心逐渐稳固,他不再出现走火入魔的迹象,可是他却改变不了了这么些年作为叫花子的习惯,依旧四处游荡,居无定所。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石头,他才感受到了一丝责任,这个仿佛跟他命中注定有所关联的孩子。
他收养了他,也就此定居下来,不再四处飘泊泊。
石头的修真天资让他欣慰。
等到时候自己天界到来就将这孩子送到玄天宗去,一是给这个孩子一个将来,二来这玄天宗如果能收到这么好的弟子那也是玄天宗的一大幸事。
就在几个月前他感受到了自己天劫来临的日期。
从凡间界回到修真界非常容易,到达两界的交界处,有一单向传送阵,释放出超过此界的修为便会被传送走。
今天,玉衡子再次来到天道宗,怎能不感慨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