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长的神泉之灵负伤之后,远遁而去。封夕并没有从它的记忆中退出去,转而进入下一条神泉之灵的记忆。在神泉中浸泡了数载,它才恢复了原来的体型。可是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一条小的神泉之灵了。一种空绝万古的孤寂填满了它原本就不充盈的内心。
在水中漫无目的地游弋了数百载,神泉之灵之主来到那座海岛所在的海域,然后远远地望着。它心中透出的对火莲的渴望,比之封夕对九天的渴望还要热切和纯粹。仿佛它的生命能够延续,就是靠着这种渴望在支撑着。
一种莫名的悲凉之感在封夕心中蔓延开来,大有无边无际之势。他已经对神泉之灵产生了特别的情愫,那是一种经历了数万载的记忆轮回后带来的切肤之痛似的怜悯,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同。若是他现在对上一条神泉之灵,他完全不忍心去将之击杀。若是他化作了一条神泉之灵,他反倒希望他的敌人能将他彻底击杀,好让它摆脱那无边的孤寂。
深渊湖水中,封夕不自觉地流出了泪水。只是那泪水进入湖水中,很快就淡去了。
神泉之灵首领绕着海岛转了一圈,然后摆动着尾巴开始往下方潜去……
一元冰灵阵中,那墨染的湖水不知怎地开始往封夕体内汇聚。那水灵力撕开他的身体为他化出了神躯,那魂力则将他的识海变成了汪洋。
封夕的身体开始发抖,就像是打摆子一样,可是他的意识,还随着那条神泉之灵首领往仿佛没有尽头的深海潜去,根本没有脱离出来。
湖水仍旧是一点点主动涌进封夕体内。而这时候,不知为何,封夕意识内的时间又开始和一元冰灵阵中和阵外的时间以一样的速度流淌了。
直到湖水水位降到封夕下巴的位置,他仍旧是没有回到现实当中来。
……
这一晃,三十年居然就过去了。一元冰灵阵中,湖水水面已经到了封夕膝盖位置,可他仍旧是没有醒来。
三十年间,以神泉之灵的速度,它可以将源初本宇的各个界转个遍了。可是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海水中依旧感受不到底部。
两仪海距离死亡海域很近的那个被钱乐唤作“曙光”的海岛上,钱乐盘坐着闭上了双目。这三十年,他吸纳了大量冥河水中的怨魂之力,以供自己和计云锋、遁地龙兽和离幻神狐炼化。
大概在二十年前,钱乐才发现这些护身之鬼也是可以修行的。于是他像是捡到宝一样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修炼之中。三十年间,钱星虎却不知为何并没有来找过他。
那个海一书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陆方兴,也于三年前寿终正寝了。钱乐将他的遗体安葬在了无归谷。
钱卿怜和廖远,也在十年前从无归谷里出来搬进了朋狨镇。成人的廖远也已经成了家。
胡海棠和鲁中粗、狼儿和师景也早已成亲,他们的孩子也快成家了。
神在呢,也在云河妖族中找到了中意的爱人。
血川回来过两次。他得知封夕被困之后,也曾试着进去看看。可是以他第一分身的修为,居然也进不去。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魅魔、平山和乌铎闯入幽冥界的幽冥禁域找黑白无常的本尊想要问个究竟。
费了十余载的功夫,他们终于找到了黑白无常。可却得到了一个“我们也不清楚”的结论。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抱着些许希望更多的绝望等着。为了尽快提升修为,血川汇聚了十几个分身,跟平山他们在央界闯荡。
半年前,血川带着魅魔回到朋狨镇,在钱乐、火伦等人的见证下成了亲。不过成亲后的第二天,他们就又去了央界。
不知为何,五圣星那场星域间的战争仍旧在持续。只不过青沼星域和鬼宿星域已经出局了。剩下的就是兜鍪星域和巴天星域在鏖战。双方靠着不断补充的兵力一直僵持着。原本所谓的契机也变了质,演变成了死斗。
三十年,占据了芸芸众人近半的生命历程。
钱乐,也已经步入中年了。不过他却一直没成家的心思。封夕没了指望之后,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复仇的念头。
历经三十年的苦修,再加上血川、火伦的指点,钱乐已经有了祖阶初期的修为。这已经是突飞猛进了。可是钱星虎那座圣阶巅峰的大山始终压在他的心头。他的脸上,也没再见过笑意。
申世鸿呢,则始终沉浸在炼化太素之力之中,未曾出过关。
火伦和血川见钱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就想过替他报仇。可是却被他断然拒绝了。
钱乐从地上坐起来,叹了口气,然后唤出了遁地龙兽。
祖阶往上,想要靠炼化怨魂之力提升修为那是很难的。而且到了这个阶段,行走战斗之间都可以炼化怨魂之力,已经没必要躲在这海岛上了。
钱乐飞到死亡海域吸纳了足够炼化十年的怨魂之力,然后直接赶往云河妖族那座风神殿。封魔殿中,他透过阵纹看着下方的深渊伫立良久。这里,已经没人看守了。
过了半个时辰,钱乐冲着阵纹下方的深渊喃喃自语道:“老四,我想去五圣星找钱星虎这个狗贼报仇。我知道,我现在还没这个资格。但是我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我会找机会偷袭的。这样虽然不光彩,但是只要能为爹娘和姐夫报仇,我也无所谓了。至少我现在有了偷袭的资格。此一去,凶多吉少,希望咱们还有再见的机会。”他说完又待了一会儿,然后唤出遁地龙兽,前往五圣星。
封魔殿下方,那湖水已经到了封夕小腿位置。他仍旧是紧闭着眼站在水中。他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化成了飞灰。不过一道道水之神力绕着他在不断化成神躯。蓝色的璇光将他罩在其中。他的意识,沉浸在那百丈长的神泉之灵体内往海水深处游着。经过了三十年的潜游,他终于看到了下方透出的一点儿亮光。
只是那亮光看似很近,可是封夕往下潜了半年多了,仍旧是只能看到淡淡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