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盐焗鸡,和一盘赤红的辣炒鸡丁,看得魏西眼睛都放光了,这也是他的最爱!
丽朝的辣椒平日里只是用来做点缀的,素年直接让小翠当成食材,第一次弄的时候那叫一个惨烈,小翠无意间弄到了眼睛里,双眼通红的直嚎,做出来的菜也是一口都不碰。
谁想,除了素年比较享受以外,更是合魏西的口味,那吃得叫一个欢畅,然后半夜胃疼……
这道辣炒鸡丁尤其受魏西的青睐,只不过小翠不爱做,通常都是需要看她的心情,加上刻意的奉承小翠才会偶尔做一次。
“小翠姑娘……真是……太贴心了……”魏西都要无语凝噎了,看得素年望天,魏大哥铁铮铮的硬汉子一条,为了一道菜柔情似水,让素年不忍直视。
巧儿去找了萧府的下人,要了两壶酒来,这不是素年吩咐的,可当素年看到时,也是同样一副无语凝噎的模样,太贴心了,这两个丫头,要是没有她们自己可怎么办呐!
丽朝的酒就跟水一样,寡淡清薄,只有些酒味,素年是不放在眼里的,魏西更是无酒不欢,无奈素年盯得紧,他的关节疼痛忌口的东西里,酒名列前茅,所以只有偷偷背着喝一点,或是在节日的时候开放禁忌。
魏西看到巧儿拎来了酒壶,眼中几乎闪出水花。
小翠将菜端到了院中的石桌上,一盘是她切好的盐焗鸡,还有一盘里躺着一只整鸡送到了魏西的面前:“这回不会说我小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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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老到院子里来的时候,满院子里都飘着酒菜香气,加上素年喝了些酒,情绪有些放开,唱着小曲说着笑话,逗得小翠和巧儿笑声不断,魏西揽着一壶酒自饮自酌,偶尔夹一口菜放进嘴里,整个一幅和谐地画卷。
“小丫头,你倒是悠闲自得得很,把师父一个人撇到旁边了?”
素年看是柳老回来了,让小翠再加一个凳子,“师父说笑呢,那可是萧大人为您办的接风宴,怎么着也比我们这些要丰盛数倍呢,师父,不兴你这么埋汰人的。”
柳老也喝了些酒,这会儿他完全忘了刚刚是萧戈将他送回来的,哪儿还记得萧戈现在还在院子门口呢。
萧戈站在那里,身子隐藏在阴影中,他看着素年巧笑倩兮地围在柳老身边说话,不时回头逗一下丫鬟们,看着她朝气活泼的笑脸,染了红晕好似一只粉嘟嘟的苹果,这才是平常的她吗?原来自己真的一直都不曾见到真正的沈素年?
那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让她放下心中的防备,才能让她也这样跟自己笑呢?萧戈觉得他可能喝多了,头有些疼。
州牧府里的床都是舒适的,比起客栈,那是压根都不用做比较的,素年甜香地睡了个好觉。
刚用完早饭,有人来通报说渝府已经派人来了,现在在前厅等着呢。
素年吓了一跳,这才什么时辰?之前她觉得渝府的人对连清妍的病挺不上心的,怎么忽然这么急切了?
前厅里,来的是渝府的马管家,师父还没有到,萧戈也不在,素年只得自己一个人应付。
“沈娘子。”马管家从一开始对素年的态度就很恭敬,这会儿更恭敬了。
“可是连姑娘那里有什么不妥?”
“不是不是,沈娘子无需担心,少奶奶一切安好,是老爷让小的来接沈娘子和柳老而已。”
“师父他老人家这会儿……”
“不碍事不碍事,小的并不急。”
这样啊,既然人家不急,那素年就更无所谓了。
柳老也不是个喜欢端架子的人,很快也出现在前厅,“行了,走吧。”
再次见到连清妍,素年觉得这姑娘从头到尾似乎都有些变了,那种灰暗的颓废的神情已经消失一空,虽然素年知道,这耳鸣并没有完全消失,连清妍必然还是能够听见的,可她的表情却明亮得惊人。
“这是怎么了?连姑娘是人逢喜事不成?”
素年跟连清妍没什么不能说的,当然也就不避讳,连清妍像是一直在等她一样,让屋里服侍的小丫头统统出去,将门关好,才走过来拉住素年的手:“沈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清妍没齿难忘。”
眼看着连清妍有往地上跪的趋势,素年头皮发麻,赶忙招呼小翠和巧儿将人给拉住。
“连姑娘,你这是干嘛?”
连清妍在椅子上坐下,面对素年眼睛里虽是点点泪花,表情却依然明艳:“相公说,那个香寒已经赶出府去了,是太太动的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这样吗?素年觉得不对,若是单单因为这事,连清妍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不止如此,爹说,以后府中的大小事宜都由我做主,就算是……,就算是太太,也不能插手,沈姑娘,你可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我嫁进渝家,就好像只是个摆设一样。”
“太太说怜惜我身子弱,不想让我操心家事,让我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家里那些下人更是拿我不当回事,亏得相公对我还算好,才免去我被下人糟践的下场。”
“可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太太因为觉得我不详,平日里做的样子都不屑再做了,沈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我也是我爹娘疼宠长大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现在好了,爹说家里一切由我做主,你没瞧见,爹说完以后,那些管事们脸上巴结的笑容,他们从来也没对我这么正眼相看过,这一切,都是沈姑娘给我带来的,我连清妍必将感恩图报,报答您这份恩情!”
素年静静地听着,她看到连清妍脸上控制不住激动的表情,她曾经受到的那些对待,不是不在意,是没有资格和地位去在意,而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委曲求全地做人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只要她不做错事,那么她的地位就不可动摇。
或许很难,渝夫人那么多年主持中馈下来,肯定积攒下不少人脉,如何将这些人收为己用,或是干脆除掉,这些并不简单,但显然连清妍不怕,她豪情万丈,她热情飞扬,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而不是在这个后宅里被渝夫人打压消磨着。
素年不禁想,当初她见到的那个因为渝昊天的出现就感动得垂下清泪的连清妍,和眼前这个神采飞扬毫不掩饰自己情绪的女子,究竟哪一个,才是连清妍真正的模样?
“完了?”柳老看见素年推门走出来,懒懒地问了一句。
素年点点头,她不太想说话。
柳老察觉了素年情绪有些低落,但也不多问,直接带着她回到了萧府。
“说吧,这一脸丧气样又是因为什么?”
素年想了想,正打算开口,又停住了,她觉得吧,自己这种小女生的风花雪月多愁善感,跟眼前这个老头子说了他也未必明白,还会白白被他嘲笑。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素年将嘴给闭上了。
“嘿,怎么了这是?难道怀疑为师没办法解决?”
“算了,师父,说了你也听不懂。”
柳老固执起来也是很可怕的,当初为了收素年为徒,愣是在青善县纠缠了三年,其固执可见一斑,这会儿素年的话她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他听不懂?他吃的药别素年吃的盐都多,如何能听不懂?
“说,我就不信了,还有我听不懂的!”
素年一见柳老的面色就知道,师父较真了,于是干脆原原本本地将连清妍的事情说出来,“师父,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柳老从听到素年说话开始,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这会儿眼珠子已经不会转了,听到素年问他,他“啊”了几下才磕磕巴巴地说:“这人……可不就这么奇怪?”
素年鄙视的眼神立刻扫了过去:“就说了你听不懂,非要逞能,你看看,徒儿的困惑越来越大了!”
“小丫头懂不懂尊师重道?就这么跟你师父说话呢?”柳老吹胡子瞪眼睛,被小徒弟指着鼻子说逞能,他一颗鲜红的师尊之心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切。”素年压根不睬他,这一招用一次两次她还稍微有些罪恶感,但架不住师父三天两头地受到深深的伤害,她已经学会无视了。
“那我问你,要是连清妍还像原来那样,被婆婆打压,被丈夫无视,被下人怠慢,你是不是就觉得好受点了?”
“当然不会。”
“这不就结了,是人都不愿意过那种生活,连姑娘想要改变自己的状况怎么了,我觉得合情合理,没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你自己还不是,因为不想过复杂的生活而逼我们接受你不嫁的想法?”
“这能一样吗?”
“是不能一样。”
最后这句话,却不是柳老的声音,素年和柳老一同望去,看到萧戈正站在院门那里,笔直的身影,阳光从他背面照过来,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人,站在那里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