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看到沈薇又跪在了地上,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虞:“先起来先起来,我这里不兴动不动就跪这一套,若是不能好好说话就出去吧。”
阿莲有些奇怪,小姐对人向来是十分有耐心的,特别是对小姑娘,还是漂亮的小姑娘,那简直是可以宠着来的,这个沈薇虽然瘦弱了些,但眉清目秀,按理说小姐不会这么不耐烦才对。
沈薇闻言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动作迅速灵巧,虽然仍旧低着头,但却是不敢再跪着了。
“你爹娘都不在了,你一个人是怎么到京城的?”
沈薇抿了抿嘴,“我一路乞讨过来的。”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像是对之前这段经历不想再提的样子,眼眶红着,里面有水光蓄着,瞧着十分可怜的样子,阿莲都有些不忍心。
只是素年却不放过她,静静地听着她的话,时不时还追问一两句。
刺萍起先并没有觉得什么,慢慢地也听出了意思,便将阿莲拉到后面,让她去小厨房里准备些点心,小姐一会儿该饿了。
这个沈薇的样子确实是过过苦日子的,刺萍看她露在外面的手,是个做活辛劳的手,她的虚弱状态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做出来的,但是,小丫头的表现却有些奇怪。
见到素年的表现,并不是快要苦尽甘来的轻松,而是深深的惧怕。
特别是素年会突然问起什么的时候,沈薇眼里的慌乱无法掩饰,可是慌乱归慌乱,她说出的话都特别真实,一点错都没有。
所以刺萍觉得,还是将阿莲支走比较好,阿莲小丫头心肠太软,眼瞅着就要出声支援沈薇了。
素年总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慢慢地笑了起来,“你跟我同姓沈,既然找了过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置之不理,这样吧,我身边也不缺服侍的人,你就暂时在这里小住下来,你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沈薇立刻想要跪下来,但想起素年之前的话硬生生地又忍住了,“多谢夫人垂怜,只是沈薇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地在萧府什么都不做?来京城的路上,要想换到些吃的,就必须有所付出,还是让我服侍您吧,就算做些扫洒我也是愿意的。”
“萧府这么大,不缺你一个,就这么说了,刺萍,你去将西厢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带沈薇先过去。”
沈薇还想说什么,刺萍却已经十分有礼的上前请她离开了。
“少奶奶,月娘觉得这人还是不要留在府里的好,虽然瞧着是挺可怜的,但谁知道是不是萧家搞的鬼。”
素年笑了笑:“月姨你放心,我并没有让她近身,只是她应该真的是沈家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流落在外。”
那也是,月娘不说话了,沈家是素年的娘家,让少奶奶将人赶出去确实有些不近人情,月娘的面色坚定起来,她要严密地监视这个沈薇,绝对不能让她做出危害到小少爷的事情!
刺萍回来以后说,沈薇已经安顿好了,对拨给她住的地方十分惶恐,只是仍旧想要来素年身边伺候。
“先放着吧,她也确实是吃过苦的,可她来我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以后会知道的。”素年也不在意,不管沈薇为何而来,她都无所谓,若是沈薇当真是为了寻亲戚,那只要她安安分分的,素年不介意养着她,等到适合婚配的时候再给她找一门亲事,以自己妹妹的名义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但是如果她想动点坏主意……,那就对不起了,光是素年身边这几个护着她的小丫头,都不会放过她的。
沈薇到萧府的第二天,一早就过来要给素年请安,来到院子外才发现,素年这会儿还没有起身呢。
素年有了身孕,月娘帮着处理家事,但若是有棘手的事情,事情还是会来请示素年,为了不让素年累着,月娘做得十分尽心,素年也就乐得天天赖在床上。
“夫人还没有起身吗?”沈薇听到时候眼睛都瞪大了,阿莲笑得特别没有底气,抬头看了看日头,似乎……,不早了。
“那,那我等着就成。”沈薇迅速将吃惊的表情收好,乖顺地站在院门口等着,一点情绪都没有,阿莲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先回去吧,小姐起身了以后再来?”
沈薇摇了摇头,整个人小小的一团,阿莲叹了口气,走回了院中。
素年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冷不丁看到阿莲蹲在床边上,似乎在看自己醒了没有。
“……,”素年无语了,抱着被子坐坐好,瞪着阿莲:“你是要吓死我呀。”
阿莲嘿嘿一笑,站起身,“小姐才没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呢,小姐,沈薇姑娘在院子门口等你好半天了,你都不饿吗?”
这两句话有逻辑联系吗?素年才睡醒,昏昏沉沉地思考着,然后摸了摸肚子,正巧肚皮动了一下,她认真地点点头:“嗯,确实是饿了。”
起身用了一小碗粥,两个半翡翠卷,半块香喷喷的鸡蛋饼,素年才放下筷子。
看到素年吃得不算少,月娘站在一旁眉开眼笑的,素年之前的胃口并不大,没怀孕的时候,每顿也吃得不多,月娘为此几乎愁死,各种提供方子让阿莲做来试试,她却是真的没有碰过素年的吃食。
这会儿素年的胃口开了,能多吃些月娘就高兴得不得了,看的素年莞尔。
“小姐,沈薇姑娘在院门口等着呢。”阿莲提醒了一下,月娘刚刚还笑着的脸立刻僵住了。
“让她进来吧。”素年喝了口水,等着沈薇。
素年让阿莲找些衣服送过去,阿莲便将她们以前的衣服翻了出来,都是来不及穿就穿不下的簇新的衣裙,收拾保管得妥当,拿出来还是新崭崭的,沈薇有些不自在地来到素年的面前,低声向她道谢。
“不值当,都是些小事情,你就安心地在这里住下就成,对了,你也快及笄了吧?”
“我已经十五岁了。”
素年瞪起了眼睛,十五岁了?骗人的吧?那她岂不是比阿莲还大一些?
阿莲也是满脸的不相信,她可是拿沈薇当做妹妹呢,原来她比自己还要大?
素年发现,沈薇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完全不敢看她,或者说,是不敢看她的肚子,眼睛只要瞄过来,都十分迅速地挪开,明显到绿荷绿意都往自己身边靠了靠。
只有阿莲仍旧在兀自震惊着,还特意去站到沈薇的旁边比了比,自己比她高那么多呢!
“夫人,我虽然有些笨拙,但针线还是不错的,我给您缝一套衣服吧,感谢您收留了我。”沈薇抬起头,眼里闪着希冀的光。
“哪儿能让客人做这种事儿,说出去,还以为我们萧府苛待客人呢。”刺萍笑着将话接过去,“况且,小姐有些衣服是穿不习惯的。”
沈薇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嘴唇,“那、那我给夫人您做双鞋吧,或者别的什么,不做点事情,沈薇心里总是不能安定。”
沈薇的声音在素年的注视中竟然慢慢降低下来,她的一只手抓在裙摆上,虚握成拳,掌心里都是汗水,黏腻腻的十分不好受。
素年盯着她看,前世十五岁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好像是在准备中考吧,每日只知道学习考试,活得充实又简单。
而面前这个同样十五岁的孩子,她的眼神在躲闪,素年不用听脉都能知道她此刻的心跳必然十分快速,天气明明很凉爽,沈薇的鬓角处竟然有一层细密的汗水。
小小的身子有轻微的颤动,自己并不可怕吧,那么让她这么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呢?
素年不愿猜测,每一种恶毒的想法她都不愿意加注到这个小女孩的身上,她并不愿意让沈薇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以后会后悔,在做了她自己并不愿意的事情之后,将自己的一生都毁了。
叹了口气,素年垂下眼睛,就当做为肚子里的宝宝积德吧。
“你来到我这里是为什么呢?”
沈薇身子一颤,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然后又慢慢平静下来,“我是来投靠夫人的。”
沈薇的声音里有她自己都发现了,却无法控制住的颤抖,但她却依然坚持着说出来。
“让我猜一猜,是萧家吗?还是丞相?应该不是丞相,他如今没有那种空闲,那么是白家?老夫人都那样了,也应该不会有别的想法了,那就就是萧家吧,他们让你来做什么了?”
“夫人……”沈薇抖着嘴唇,却只能发出这一点声音。
“是要来害我的孩子吗?我若是生不出孩子,萧戈也执意不再娶的话,那么我们这一支也许就不会有后人了,这么一来,萧家想要接手也有些依仗了,不是吗?”
“哐!”阿莲一下子整个人都跳到素年的面前,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薇,用她的身子挡在沈薇和素年之间。
“……”素年伸了伸头,“别激动,站开些,我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