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瞪着眼睛,严密地注视着安宁公主的动作,以防她再出现什么不合规矩的举动,素年则是被隔得远远的。
“殿下,老奴送沈娘子出宫吧。”
安宁鼓着腮帮子摇头,她都还没有跟素年姐姐说几句贴心话呢。
“殿下,小女子先告退了,两日之后,我会再来的。”
素年很自觉主动地告辞,让许嬷嬷心中一阵安慰,总算这个沈娘子还是个懂事的,没有跟着殿下一起胡来。
找了个人领了腰牌去送沈素年主仆出宫,许嬷嬷满脸不赞同的神色开始给安宁公主纠正:“殿下,您是千金之躯,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称呼一个医娘为姐姐呢?沈娘子如何能当得起?”
安宁扯过一个金丝蟒纹缠枝边的绣枕抱住,“本宫就是觉得跟沈娘子投缘,有何当不起的?”
许嬷嬷叹了口气:“殿下,老奴并不是看不起沈娘子,沈娘子也确实是个好的,可殿下想过没有,您这么随随便便叫她姐姐,若是给有心的人听去会如何?殿下自然是不会有事的,可沈娘子,一个藐视皇族的罪名,就足以让她万劫不复,殿下这是在害沈娘子呀。”
安宁抱着绣枕的双臂猛地收缩,会这样吗?她只是想跟沈娘子多亲近一些,会害了她吗?可是……,可是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自己这么随和的人,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好像姐姐一样摸她的头,她真的不能叫她姐姐吗?
回到家里的小翠,立刻又生龙活虎起来,给巧儿、玄毅和魏西三人讲述了今日跟小姐遇到的事情。
“那龙辇上面的宝石,个个有这么大!珠光宝气差点闪瞎我的眼睛!”小翠用手比划了一个拳头般的大小,素年在一旁瞧得有趣,就让她自由发挥了。
“那你见到皇上了没有啊?皇上长什么样?”巧儿睁大了眼睛,紧张地问。
小翠停顿了一下,然后眼珠子开始到处乱转。
几人一看,后面应该就没戏了。
“我不敢啊……,我就在外面等着,后来皇上出来了,我就跟着大家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哪儿敢抬头看呀。”小翠实话实说,这会儿在家里胆子上来了,竟然有些后悔当时怎么就没看一眼呢?就一眼,她这辈子也算是有个可以炫耀的事情了。
“小姐,你见到了吗?这皇上,究竟长什么样?”巧儿转移了目标,她急切地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天子,是否就像大家传说中的那样,好似天神下凡一般。
“这个……,”素年回想了一下,她似乎只记得皇上那一双透人心扉的眼睛,和不怒自威的气势来着,但到底长什么样?她一时还真想不太起来。
不过素年不是小翠,当即就运用各种修辞手法,愣是给巧儿描述出一个须眉挺鼻、大嘴宽额头,棱角分明风姿俊朗的帅气君王出来。
巧儿听得眼中直冒光彩,就连小翠的遗憾都加重了十分,只有玄毅和魏西还算正常,两人同时撇了撇嘴,坚决不相信素年的胡扯。
嬉闹了一阵,素年开始沉思,她原本待在京城里,是为了顾斐的承诺,他答应自己会将佟家的事情挖出来,现在自己也差不多知道个大概了,顾斐这些日子以来,隐秘地往自己这里送过几样东西,素年细瞧过,有账本,名册之类,想来,都是能让佟大人栽跟头的证据。
应该到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了罢?素年闭上眼睛,她不愿如同师父那样,拥有响亮的名声,一辈子游走在高官显贵之中,最后又因此而死。
素年的心愿,始终是细小质朴的,找一处偏僻的城镇,闲来替人瞧瞧病,养一群看家护院的高手,谁都不能强迫她做什么事,谁都不能扰乱她的生活。
第二日,素年让玄毅给顾斐送了一封信,信里什么也没写,只是约他见个面,有些事情,是不好用书信交谈的。
素年这个想法非常的正确,因为她的信压根就没有送到顾斐的手里,而是半途就让顾夫人给截了下来。
看到是素年送来的,顾夫人二话没说就给拆了,里面约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这个沈素年,果然是个不安分的,哪个姑娘家会主动约男子见面?就算他们两之间有亲事好了,这也是伤风败俗的做法!
顾夫人将信揉成团扔掉,自己倒是记住了地点。
素年约的地方叫望江楼,一处临水的酒楼,有雅间,气氛格调都不俗,还是顾斐推荐的呢。
她提早了一会儿到达,进了雅间,点了些点心临着窗悠哉悠哉地吃东西,吹着小风感觉很不错。
不过,这种感觉,在顾夫人的到来之后,完全消失了。
素年见过顾夫人一面,在顾府,她印象中是一个和蔼柔顺的长辈,而此刻进入到雅间的顾夫人,脸上有一层冰冷嫌弃的表情,素年很敏感的发现了。
起身见礼,顾夫人有些爱理不理,但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刁难别人的人,隔了一会儿,还是让素年坐下了。
素年心里奇怪,为什么顾夫人会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顾斐安排的,那么,自己的信,也许并没有送到顾斐的手中。
联想到佟蓓蓓前些日子敢上门,素年心里有了一些底。
“顾夫人,不知今日前来找小女子有何事交代?”
素年脸上笑眯眯地亲手斟了一杯茶,送到顾夫人面前的桌上。
顾夫人皱了皱眉,“这话应该我来问沈姑娘,您约了斐儿在这里见面,孤男寡女的是何用意?”
“夫人这话说的,小女子约了顾公子?那顾公子为何没有出现呢?”
“……”顾夫人第二句话就卡壳了,她应该怎么回答?是因为自己将送给顾斐的信给截了下来?可这种事儿,要是让斐儿知道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不对啊,今天她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还什么都没问出口呢,自己的气势就减弱了呢?
素年并没有留给她多少考虑的时间,“夫人这么说,可是有证据?”
证据……,那封信因为担心会让斐儿瞧见,顾夫人早就毁尸灭迹了,如何会有证据?可什么意思,这个沈素年是想要耍赖吗?那信可是自己亲眼瞧见的!
素年叹了口气,“夫人,佟家妹妹前些日子找到我那里去了。”
顾夫人听了一惊,什么信啊都扔到脑后去了,佟蓓蓓?她去找了沈素年?
“小女子孤苦无依,只身过着日子,师父如今也不在京城……,佟家妹妹却带着婆子丫头一大群,围在小女子家门口高声呵斥,顾夫人,您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吗?”
“……”顾夫人不知道,她想象不出来,自己见过的佟蓓蓓,那都是温言细语,含羞带怯地站在她母亲身边,温顺地如同一只小羊羔。
这样的人会带着家仆找上沈素年?
素年的表情无奈,心里却是挺开心的,原本吧,她是很不容易见到顾夫人的,估计佟蓓蓓也是仗着这个,才敢嚣张到自己家门口。
可谁想,顾夫人竟然找上来了,这机会多难得啊,她当然要给佟蓓蓓一帆风顺的人生增加些难度,顺便让顾夫人早一些清楚,她喜欢的那个媳妇,原本是什么样的,省的以后没有心理准备,就算是帮顾斐一个忙吧。
“夫人若不信,大可以使人去小女子家门口问问,好些人可都看见的,若不是小女子的护院和管家拼死阻拦,她们甚至就已经闯进去了。”
“素年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可我既然身为我师父的传人,就必然会誓死维护他老人家的名声,佟家妹妹之前以死人栽赃小女子医死人,被官府识破之后又上门炫耀与顾家的亲近……,夫人,小女子心中着实委屈。”
素年“诉完苦”,便给顾夫人时间去思考,她说的可没有一句假话,虽然她没有确切地听到佟蓓蓓上门是为了什么,但刚刚看到顾夫人的态度,她大概也猜得出来。
顾夫人的心里这会儿什么也想不清楚,素年说的每一件事,她都觉得好似天方夜谭,这些事都是佟蓓蓓做的?这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可素年说,她可以派人去问,这种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少,但是……
顾夫人完全忘记了她今天是为何而来,混混沌沌地离开。
素年接着吃桌上的点心,顾斐推荐得不错,这里的东西味道偏甜,是她喜欢的口味。
回到家里的顾夫人,立刻就派人去探听,她虽然不相信素年的话,可心中,却隐隐有些怀疑,忐忑不安地在家里等着回报,顾斐却匆匆来到了她的院子。
“娘,你今天去见沈姑娘了?”
顾夫人脸上的怔忪还没有消失,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茫然地点点头,点了以后才发现,坏了,她怎么就承认了呢?
“斐儿啊,那个,娘是……”
顾斐的脸沉了下来,他很少会有这种表情,看得顾夫人心中一阵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