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知晓。”夏夫人垂下眼睑,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收回去:“沈娘子,正如我之前说的,我不会对你提出什么要求,因为,沈娘子是我能够找到的,最后的尝试了。”
素年心头一震,夏夫人虽然还在笑着,但自己却能感受到她破釜沉舟的无奈,夫君不在身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来到渭城求医,是怀了多大的期望。
看来能怀上孩子,不但是夏夫人对做母亲的渴望,必定还有一些其他重要的意义。
“夫人放心,小女子会尽力的。”
这是素年能够做出最大的保证了,夏夫人的夫君不在,这治疗到底有没有效果,谁也不知道,夏夫人说了,她只能在渭城再待一个月,一个月后,她就必须要离开这里。
素年手里正好没有其余患者,便潜心为夏夫人寻找一切可能。
什么先天归一汤,助孕育鳞方,这些对症的汤药配合着针灸,效果会更好一些,另外,这些再有效果,也是汤药,素年觉得,还是食疗比较放心。
用鲫鱼,枸杞做主料,芫菜、绍酒、猪油、奶汤、清汤做配料,武火烧沸后文火炖煮出来的红杞活血汤,汤汁浓鲜,香气四溢,最适用于肾阴虚的不孕者食用,每日一次,可常吃。
附片、淮山药、枸杞、党参,加牛鞭、荔枝肉、桂圆肉和红枣,牛鞭按照素年提供的方法,洗净煮熟,破开刮去白膜和杂质,切开剁成段,加入盐和醋揉搓,洗净煮开去除臊味,然后加入调料蒸至八成熟,去葱、姜,加附片、党参、山药和枸杞、油,蒸至酥烂,撒少许胡椒即可。
“这附片,温补阳气,暖胞宫以助孕育;淮山药、党参,健脾培中土,以滋后天生化;枸杞,补肝肾而养血;牛鞭,温阳益髓;桂圆荔枝大枣,补益肝脾气血,对夫人您的身体都是有效的。”
素年每提供一个方子,都会这样详细地解释一遍,她这种做法,让夏夫人很是安心,特别的是,从前自己每日都要喝极苦的药汁,现在却可以每日吃到味道很好的食物,而且据说更是有效果。
夏夫人每多接触一点素年,就会对她有更深的认识,不仅是医术,素年的行事和性格都很让她欣赏,甚至让夏夫人动了将她带在身边的想法。
可也只是想法而已,夏夫人的身份,她的身子都有专门的御医看顾着,除非是有柳老那样的名声,都需要有特许才能接受其他人的诊治,更别说素年这么一个刚刚成为传人的小医娘了。
“沈娘子,再过两日,我就要离开渭城了,这段时间,辛苦沈娘子了。”
“夫人言重。”
“若是以后有缘分,我们会再见面的。”
夏夫人在最后一次被素年诊治之后,留下了一句不明所以的希望。
隔天,萧老夫人那里说是心口疼,素年来到了萧府,恰巧碰上萧戈休沐在家。
“忙完了?”萧戈见到素年,莫名地问了一句。
素年忽然意识到,萧戈,应该是知道夏夫人的。
她去夏府,时间上很规律,每两日去一次,从未有间断过,这会儿,素年猛然发觉,夏府和萧府,这两个多月来,似乎从来没有交叠过,一次也没有。
这显然不是巧合,她早该意识到的。
不过就算知道,素年也没有其他想法,在她的眼中,萧戈、夏夫人,才是一路人,自己跟他们,只是医患和大夫的关系而已。
素年没有提哪怕一个字关于夏夫人的,跟萧戈漫不经心地搭着话,在老夫人的院子门口分开了。
还没进屋,就又听到萧老夫人有些模糊不清的斥责,老夫人自从患病以来,脾气更加暴躁,明明告诉她这样对她的身子有害无益,她却就是控制不住。
有小丫鬟从屋内退出来,额角发红,显然是被伤到了,看到素年主仆,小丫鬟惊慌了一下,然后才急忙又进了屋去通报。
素年踏入房间,萧老夫人正依在美人榻上,脸色微红,看得出来,刚刚又发了火,之前头上有伤的小丫鬟正跪在一边,低着头,动都不敢动。
“老夫人。”素年轻轻行礼,“听说您心口疼?小女在来给您请脉。”
萧老夫人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躺在那里动都不动。
素年叹了口气,屋里除了这个跪着的小丫头,也没别的丫鬟,素年便让小翠上前,打算将老夫人扶起来。
谁知,小翠恭敬地在一旁行礼,手来没碰上去,老夫人拿起她手旁一只玉白色花瓶就往小翠身上扔。
小翠机敏地闪开,花瓶在地上裂成碎片。
“低贱的丫头,居然还敢闪躲?还不给我跪下!”萧老夫人被小翠闪开的举动激怒了,拍着美人榻的扶手指着小翠喝骂。
小翠先看了一眼素年,然后才默默地退到后面,对萧老夫人让她下跪的要求,充耳不闻。
“贱人!没听到我的话吗!”
“请问老夫人,您这贱人,说的是谁?”
素年再没有刚进来的和善口吻,声音瓷凉,加上她的话本就有歧义,让萧老夫人一时间怒极攻心,手捂着胸口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跪着的小丫头急忙站起身,上前扶住:“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
只不过小丫头的好心并不被接受,萧老夫人将她一把打开,指着素年:“好你个低贱的小医娘,今日你对我不敬,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素年好生无语,她跟萧老夫人接触的时间也不算少了,之前对自己不理不睬她也已经习惯,但好歹没有触碰到自己的底线,她还是很珍惜生命的,对自己的要求虽不热情,也总是配合。
今日是没吃药吗?发什么疯?
“看来老夫人并无不妥,小女子告辞。”素年也不多话,老夫人现在这么激动,自己还是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比较明智。
“你敢!我怎么说也是州牧大人的母亲,你居然如此放肆,你等着,萧戈呢!去将萧戈叫来!”
候在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听到老夫人的指示,早有人去向萧戈通报了,很快,萧戈便出现在老夫人的院子里。
“怎么回事?”萧戈踏进屋子,冷声问道。
“你请的好医娘!看我快要死了,对我毫无尊重,让她的小丫鬟来作践我,是不是,是不是你特意请来害我的!”
这个罪名就重了,萧老夫人抢先说着,她的话让院子里里外外的神色都是一凛,丽朝的孝道也是很严重的,老夫人的话,无疑上将萧戈往死路上逼。
萧戈看向素年,她的脸上很是平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似乎跟她没有关系,见萧戈看过来,素年甚至有一丝淡笑。
“老夫人说心口疼,屋里也没个服侍的,小翠便想去将老夫人扶起,谁知道老夫人不满意,差点用花瓶砸到小翠。”
这便算是素年的解释了,说完,素年也不等老夫人继续添油加醋,往后退了一步:“既然老夫人对素年不满意,那素年自然不能坏了老夫人的身子,就请萧大人,另寻高明吧。”
素年对着萧戈微微低头,然后抬起脸,看了一眼萧戈,便带着小翠和巧儿打算离开。
“站住!”
“站住。”
两个声音在素年身后响起,一个是萧老夫人气急败坏的尖叫,一个是萧戈一贯冷然的语调。
素年回过头,看到萧老夫人脸上满意的神情,这种满意当然不是对着她,而是对萧戈将素年叫住感到满意。
这才对,冲撞了自己,怎么能让这个低贱的丫头随意离开?她是谁?她可是萧戈的母亲!只要她说一句萧戈不孝,就能让他从州牧的位置上跌下来,可现在还不是时候,萧戈爬得还不够高,站得越高,摔得才越重,不是么?
萧老夫人一脸高傲的神色,等着萧戈对素年重重地惩罚,萧戈的眼睛看着素年,看着她波澜不惊的容颜,一如自己初见时。
“月松,你送沈娘子回去,顺便经过同仁堂,去请一位大夫回来。”
月松从萧戈身后站出来,点了点头,来到素年身边:“沈娘子,请。”
素年从善如流地跟着月松离开,眼光无意间扫到萧老夫人的脸色,那叫一个茫然,在她们走出院子的时候,才听到老夫人愤怒的尖叫声……
这么一来,素年又轻松了不少,可以说,是完全进入闲散状态,早上坚决不起,晚上早早就爬上床,小翠和巧儿拾掇得松软的被子,对她具有超乎寻常的吸引力,为此,她还强烈谴责了小翠和巧儿,怎么能对被子施加这种魔力呢?太考验人了!
小翠和巧儿欲哭无泪,人家家小姐每每一早便起床,怎么到小姐这里,就变成有魔力了呢?再说魔力是个什么玩意?
萧府后来,也确实不再派人来请素年去府上诊治,也不知道后来萧戈如何处理的,素年倒乐得轻松,跟萧老夫人接触真不是一种愉快的经历,让别家医馆去头疼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