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我都无法忘记那场瘟疫,经历那一次瘟疫,我完完全全的认识到生命的渺小,那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种可怕的传染病。
在SARS席卷全球的时候,我悄然的躲在被窝里与世隔绝。我不是医务人员,所以我不用和那些病人做斗争,我也不是伟大的战士,不用战斗在第一线,我更不是国家领导人,不需起表率作用。我承认,我怕死,所以我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因此,那次传染病的可怕性我多是在电视上那一个个哭泣的脸庞,以及偶尔出去购物时发现居然没有醋卖的事实中领会过来。
可是这次真的不一样,这次的瘟疫与我不再只是擦边球,它真实的发生在我的身边,发生在那些无法让我忽视的人们的身上。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我登上那片瘟疫大地的时候所见到的景象,几乎随地可见的都是那些已经呈现佝偻状态的人们,几乎所有的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儿童,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虚弱的趴在地上不停地呻吟,仿佛那是他们最后遗留的声音。
那么多被瘟疫折磨的干瘪的尸体就这么的躺在我的面前,那么多脸色蜡黄的病人用那种乞求的眼神看着我们,当他们拼尽全力抬起那已经瘦的青筋暴突的手指向我们的时候,眼中不是希望,而是满满的怀疑。
对于如此不信赖的眼光,我和胤祥都觉得有些莫名,因为我们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抱着多大的决心来拯救这些人们,也很明白,我们是真的渴望能亲眼看到这些人康复。我们无法理解,为什么等待我们的会是这么多不信赖的眼光?
直到我们从一些比较通达的老百姓,以及李光地的口中才逐渐了解到,并不是这些人不想要相信我们,而是他们的信任已经被当地的官员和先前来的那些官员给磨光了。在他们的眼中,也许我们不止不值得他们信任,甚至他们还害怕我们会像以前那些官吏那样在他们如此痛苦的情况下继续剥削他们,也许,在他们眼中,我们只是一些比瘟疫还要可怕的人!
面对他们的质疑,我和胤祥虽然感到无奈,但我们心里明白,并不是那些百姓不想相信我们,而是他们的信任已经被以前的官员给磨光了,剩下的唯有他们心中结结实实的痛。虽然我没有正面迎接过瘟疫,但我很明白,如果在这时候,那些百姓还不肯配合,人心还是三的话,这场瘟疫将会更难控制,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拉拢人心。
所以我们并没有多加解释,而是选择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用我们的心去感动他们!所幸,并不是所有的老百姓都是难缠的,所以我们还能接触他们。同时,我也庆幸我战胜了恐惧,勇敢的握住了他们的手。
在用太医熬的药洗完手后,我花了好大气力克服心中的恐惧和胤祥一同去接触那些病人。那是我的第一次,可是……
第一次,我没有拒绝,让那些感染瘟疫的人握住我的手,任他们的眼泪打湿我的衣衫,我的手臂,心中的激动战胜了一切恐惧,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那只手就从我的手中滑落,再也没有抬起来……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落下,终究,还是我们来得太迟了吗?心痛也无法诠释我的心情,我不明白究竟是我们太渺小还是大自然实在是太可怕,我们该怎么办?
软弱没有持续多久,一些更让我吃惊的事情正一幕幕的上演着,根本就不给我喘息的时间,揪紧的心更是无法放下,就这么痛着,痛着……
“娘,娘……”
“不要,不要带走我的女儿,我不要吃药了,求求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不会把她抵药钱的,我求求你……”
“呜呜呜……不要,我不要离开娘,娘,娘……”
“求你了,不要带走我的女儿,难道你们这些人剥削的还不够吗?我只剩下我的女儿了,我不会用她换钱的,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求求你……我……娘……”
当我发现一个看上去并无异状的女孩躺在一个身染瘟疫的大娘怀中的时候,我紧张的立马想要将她暂时抱离她娘身边,以免她也感染瘟疫,于是就发生了上面这一幕。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她们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难道他们不知道在这样下去,这个无辜的小女孩也会跟着感染瘟疫,然后死去吗?
我试着尝试,最后,还是在那位大娘怨恨的眼神,以及小女孩的哀求声中无奈的放弃,我以为这是特例,可是,慢慢的,我才知道我错了。
一次……又一次……冷酷的事实残酷的摊开,一次又一次的望着那些固执的人们,望着他们指责的眼神,我不知道我是该替自己感到悲哀,还是替他们,生命,难道就是他们拿来赌注的筹码吗?
我总算知道这个地方瘟疫越传越快,越来越猛的原因了。这样的一群人,甚至用自己的性命与官员赌气的人们,怎么可能逃离瘟疫的魔爪,他们甚至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面对一个个漠视自己生命,做无谓牺牲的人们,我怒火中烧,终于,当我又一次看到一心想带着无辜孩子一起赴死的父亲的时候,我终于爆发了。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这个孩子才几岁,你就一心想拉着他去死,你问过他的意愿了没有?他才几岁,他的未来将会有多么美好是我们无法预见的,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就这样决定他的生死,将他扼杀在这里?你……”
我哽咽着,没有把话说完,我实在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可以如此漠视生命,难道他们不知道每个生命都来之不易吗?
我先前的狼嚎已经让那些原本呻吟的人们将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而我这莫名的哭泣更是让原本夹杂各种声音的地方顿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只飘荡着我抽泣的声音。
“流萤……唉,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的哭泣将胤祥也吸引过来,胤祥轻搂着我,担忧而又无奈地说道。
“呜……胤祥,为什么会这样……呜呜呜……”我难耐心中的不解,投入胤祥的怀中,放声哭泣。
胤祥按耐下眼中的沉痛,手匀速的拍打着我的背,轻柔的安慰着我,此时此刻,只有如此贴近他的我才能从他的心跳知道他的痛苦,胤祥,也是无奈的吧,他,其实也很心痛吧?
这个声音一在我心中响起,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我一把推开胤祥,对着那些“沉睡”的人们大喊:“不,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们糟蹋生命,从这一刻开始,你们的命是我的,由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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