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居住在洛阳的人都在议论一件事。
城北那家刚开张几月的书画店。
白墨阁。
据说那店老板名为齐长白,身边的姑娘姓宫,单一个棋字。
很多人都因仰慕宫棋而拜访此店,也不乏有些人相中人家姑娘要私定终生,远走高飞的,但那姑娘却只是摇摇头,并不作答。
据说那老板不仅做字画生意,并且万事皆通。
但那也只是据说罢了,并没有人去践实它,也便成了传闻。
而那传闻天天在人们口中念叨,一传十,十传百,也便就妇孺皆知了。
万事皆通么?
李计喃喃自语。
他是听说过这事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去问问那件事。
第二天一早,太阳稍稍升起,伴随着一阵吹过的凉风。
眼看那李计刚准备叩门,不料门已打开,一女子立于门中,眉目如画。
“在下宫棋,李公子有请。”那被全城人赞颂的女子便是眼下这位了,那女子礼数自周,颇有大家风范。
李计拱手回礼,担心下却是狐疑,她怎会知晓他的姓氏,又是如何知晓他是来拜访那齐长白的?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他正在犹豫该不该进去。
宫棋自然是看见了的:“李公子不必紧张,主人早料到公子回来,现在内阁等候,那请李公子行个方便,让宫棋为公子带路。”
“倒是有劳姑娘了。”宫棋那话不知是有意还是安慰,李计思来想去,木木答道。
这白墨阁,定不简单,曲曲弯弯不知绕了多远,不过李计倒也没注意那些事,只是思量待会儿应怎么面见齐长白才不算失礼。
只听那宫棋的声如风一般飘入耳中:“主人,李公子已到,是否照常?”
照常何事?!莫不是这店真如他人所说一样,还可解决其他的事。
或许他早该想到,那齐长白会料到他来,也必然是有些本事的。
但他越想越是后悔,或许他当初本不该来。
他开始坐卧不安。
那齐长白一袭白衣,有仙风道骨之气,却不足的是相貌平平。
齐长白笑了笑,挽袖为李计斟了一杯茶:“请用。”
看齐长白的为人倒是不错,加上那冰凉的瓷器着实让他的心静下来的不少,他清了清嗓,从袖中拿出一支白玉钗。
“先生可否听我道一故事?”
齐长白淡笑,像是知道什么。
三年前的一个寒冬,身上仅着秋装的他在当铺前徘徊着。
他在犹豫,该不该当掉这枚玉佩。
当了的话,所获的银两可以给家中老母买一件足以过冬的衣裳,还可买些食粮,勉强吃上一个月左右。
但,这玉佩可是他爹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想到这,他的心不禁一悸。
他,本来也是个官族子弟,他爹曾任吏部尚书一职,因被同行陷害而面临抄家之局,自那次后便愤愤终日,终在他十岁那年自缢而死。
那天,同样是在寒冬里。
他和母亲收敛了他爹的遗体,从此便过上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他母亲虽说是个小家闺女,但那女红在城内可是数一数二的,而他自身也练得一手好字,以抄经书为职,就这样,母子俩一人刺绣,一人抄书,倒也是勉强养活了他们二人。
但不知为何,他母亲在一次绣图的过程中被针刺了手。
自那以后,便再也绣不出佳作。
好在他娘之前和领里关系相处得还算不错,于是母子俩便靠吃着百家饭“混”了些许日子,但长久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欠别人总归是不好的。
并且有句话叫做吃人手短。
看来这玉佩还是要当的。
几经思略之下,他走进了当铺,当了那枚玉佩。
虽说不是什么好玉,但还是当了不少银子,甚至比预算的更高出一些。
于是他起身赶往早市,看是否可以淘点东西。
正暗下盘算着买什么家什,忽的听见走过去的人道:“前方有个卖人的铺子,还是个姑娘,挺水灵的。不过就是价太高,到不了手,可惜了......”
“那姑娘,算是把你卖了也买不起的!”那人同行说道。
到现在李计还在想,若是当日没管那桩事,也就不会让自己执着那么些年吧。
但他管了,他推开熙攘的人群,看见了那被困于牢笼中的姑娘。
那姑娘确实如刚才那人所说,挺好看的,虽说他一生没见过多少好看的姑娘就是了。
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间鬼使神差般的用钱赎了那姑娘。
可能是因为没人买,所以当他手中的钱递过来时,人贩子只是轻蔑的撇了撇嘴,也没有说其余的什么话。
等他反应过来,那人贩子早已不见。
想必是刚刚拿到钱便一溜烟跑了的吧。
看着牢笼中的姑娘,他无奈道:“我已为你赎了身,你走便是。”
他并不在意那姑娘其他什么,他只想尽快摆脱这个麻烦,若是待会儿又说养活她该如何是好。
那女子似是听了他的话才起身似的,刚准备走,又像是忽的记起什么。
只见她转身一笑,从头上拔下一钗,交于他手中:“在此谢过公子之恩,刚才公子为我破费,我甚感心中愧疚,这钗还请公子收下,全当是还了公子的恩情吧。”
这让他甚感尴尬。
接了,人说你没见识,不大度。
不接,人说你没礼貌。
况且家中还有一老母,几番犹豫之下,他还是接过了那钗子。
白玉钗。
继而别过身去,消失在人群中。
最终李计还是没当那玉佩。
原因是:别人的东西,自己动不得。
在没钱使得几个月里,他只好多跑些路,多揽了些客户,包了不少活。
用抄经书换来的钱物,他如愿地给老母和自己新添了些衣物被褥。
自己也稍稍富裕了些。
最近天气回暖了些,走在街上都可以看见那枝头一点绿。
他走进整个城区最繁华的街区,却经过了此生令他最厌恶的地方。
青楼。
不知多少公子老爷都是在这处荒废了的。
或平庸终生,
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或耗尽钱财而沦落街头。
来来往往的客户无一不露出自在的神情。
那老鸨更是,笑得春风得意,幅度大到其头上的步摇都发出巨大的响声。
让他看了着实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