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烈日当空。
距离北杉林向北方向五里地,存在一座繁华小镇。因其特殊地理位置,故名为北杉镇。
此镇属古月国管辖,地处该国边境地带。而位于北杉镇入镇之口,有一家叫来福的客栈。
来福客栈占地十亩,二层楼高,外表古色古香,内设布置简单,使人有种清静幽雅之感。入门而进,宽敞明亮,中央大道六、七米宽,大厅左侧便是算账的柜台,右侧则三三两两放置着桌子和凳子。若是入夜有人难以入眠,通常会下楼坐此休息片刻。不过当下系中午,投宿之客一般在傍晚才会陆续而来。
故而,店里十余名伙计闲来无事即分别坐这坐那的。有的翘着二郎腿嗑瓜子,有的直接倒在长凳上呼呼大睡的。而与之产生强烈对比的是坐在柜台旁一着装贵气但身材发胖的中年人。他正看着账本,一面专注地打着算盘用毛笔算帐,另一面用毛巾擦拭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他叫张发财,系这家客栈的掌柜。
咚咚咚。
一位房客从楼上走了下来,跟张发财招呼了一声。
“走了,张掌柜。”
“欸,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张发财见最后一位客人走后,顿时喜上眉梢,马上招呼店里正美滋滋嗑着瓜子的伙计小高过来。
“就知道吃。还不把大门关上。”
外面热气不断往店里滚进,着实惹得张发财抓狂。每逢这天气这时辰,待房客走光之后,张发财都会叫他的伙计关门打烊。直至天气转凉,他方甘愿开张。
“是是是。”
小高一边漫不经心地应声,一边拖着慵懒的步伐至大门前,正欲要关门之际,一对年轻男女即映入他的眼帘。
此二人衣上血迹斑斑,且还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啊~”
见这情况,把小高吓得直接瘫倒在地,而他手里握着的一把瓜子如同天女散花般洒落一地。别说小高呆了,就连本呼呼大睡的伙计被小高的叫声惊醒,之后见此状况亦是瞠目结舌。
来人并非别人,自是徐青峰和林心米二人。
徐青峰踏入房门,未去理会受到惊吓的小高,只管朝大厅吆喝道:“速速准备一间上好的客房!”
然而就在这时,林心米狠狠踹了徐青峰的屁股,跟着走了进来,柔声辩解道:“莫听此人胡言,要两间客房。”
闻声,张发财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活,抬头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两位不速之客。以他开店多年经验而论,年轻男女迫不及待求欢趁着中午前来开房也曾见过。但他观察到这二人脸上气度非同寻常,衣上又血迹斑斑,心里暗呼不妙:这他么的多半是魔道中人。
于是,张发财利索地从柜台跑了过来,躬着身子跟徐青峰他们摆着往里面请的姿势,强笑道:“哟,两位客官里面请。”
徐青峰装作一副少年老成模样,趾高气扬地说道:“还有,给我们二人备好浴水。我们两个要好好洗浴一番。”
听闻这句话,站在徐青峰身旁的林心米霍地刷红了脸。只见林心米怒视徐青峰,呵斥道:“闭上你的臭嘴。”
在外人面前被美人呵斥,自然使得徐青峰感觉没面子。他见张发财尴尬地看着自己,立马大喊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带路!”
“客官消消气,客官消消气。”
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张发财吓得吞了一口口水,然后看向旁边还在傻呆呆瘫坐地上的小高,忍不住来气踢了他一脚。
“还不起来。赶快带两位客官上楼。记得要最上等的客房。”
张发财这一踢,让小高霍地重新振作起来。基于职业病,他马上起身对着徐青峰他们点头哈腰道:“客官,这边请,这边请。”
张发财气火未消,接着又对其他愣住的伙计喝道:“还有你们,愣着干嘛。浴桶,水,床铺,还不速速备好。谁要怠慢了这二位客官,你们全部给我走人!”
这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吓得其余伙计如同老鼠四处奔窜开来,各个入列其职。
“掌柜做的可以嘛!”
徐青峰对此颇为满意地拍了拍张发财的肩膀。随后,由小高的带领下,他大摇大摆地走上楼去。紧跟其后的林心米心底则暗讽道:这王八蛋真是给我们青山派长脸了。
那,十余名伙计一同出动,打理高效,动作即系快,一刻钟不到,一切备好。在他们弄完之后,便轻轻关上房门,下楼而去。
“终于可以洗个冷水澡了。”
徐青峰说着即解下所有衣服,一跳跃进浴桶之中。他且舒服搓澡且有意喊道:“哇,这冰凉凉的水啊,真是舒服死我了。”
就在他的隔壁,本安心泡澡的林心米听见他的放荡叫声,不禁鸡皮疙瘩起来,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有病啊。
不料,隔壁又传来声响。
“舒服啊,师姐。你那边舒服么?”
闻声,林心米整个脸在抽搐,心想:千万不要理会,不然没完没了的。
岂知,徐青峰并未打算住口。他似乎要向世界诠释一个巴掌怎么拍响之道。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梨花一枝春带雨……”
且不知徐青峰说了多少句后,林心米终于忍到了极限,于是乎毫无留情运起上清元气怒吼道:“住口~!”
这一声,其势常人难以想象。整个来福客栈如同遭遇重大地震,颤动不止。
楼下的张发财和他的伙计吓得马上抱头躲进桌子底下。
随着林心米冷静下来止嘴后,一霎那间整个来福客栈又平静了下来。
然而,楼下一群人可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的,硬是还蹲着不敢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小高弱弱地问:“掌柜的,那声音是?”
张发财哆嗦着嘴,低声道:“他们是魔道中人。”
小高满脸惊恐又问:“我们该怎么办?”
张发财将提到嗓子眼的口水吞下,小声安慰道:“估摸着他们自个内讧了。总之没事的,你们好好给我安静呆着,管好自己的嘴巴。只要我们不得罪他们,自然不会出事。没事的,没事的。”
另一边。之前林心米威震一吼,徐青峰未当回事儿,此刻安如泰山,不为之所动,但已然放弃任何挑衅行为。他慢悠悠地从浴桶之中跨出,擦干身体后,从乾坤囊里取出衣服穿上。
由于下山历练需些时日,木常长老专门给徐青峰和林心米准备了看似手掌大小而里面足以放下平常书桌大小的乾坤囊。那囊里面,木常长老都放了一些世俗的衣服及生活中必定会用到的银两,并在他们下山之前不忘嘱咐他们千万不要说轻易说出自己是青山派的弟子。林心米自然晓得,木常长老这么做,定是怕徐青峰丢了青山派的脸面。
因先前锦绣玉衣沾满妖兽血迹不易清洗,故徐青峰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上乾坤囊里的世俗衣服。他照着梳妆台的铜镜,打理好自己形象后,紧接拿起放置在桌上的长剑,走到床旁坐下,伸了懒腰,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下来。他脑里不由想起昨晚有那么一位美人愿意一直挡在他这个被无数人认为小流氓的前面,面临无数妖兽挥舞着她手中沾满血迹的竹笛。
咚咚咚。
徐青峰用剑头敲击几下墙壁,心想:一夜厮杀过后,想必师姐这个时候应该在念经调息吧。
正如徐青峰所料,林心米洗澡完穿戴好衣裳后,盘腿坐在床上即准备运功恢复元气,却奈何听到墙壁传来敲打的响声。她心想:莫理这神经病。
咚咚咚。声音再一次无情响声。
林心米不由吸了口冷气,趁着下一次敲击声响声之前,问道:“徐师弟。我在运功调息,能否别乱我心神。”
此话一出,隔壁突然安静无声。片刻之后,却传来一句让林心米目瞪口呆不敢想象会是徐青峰说出的话。
“昨晚谢谢了,师姐辛苦了。”
林心米听到这句话后,隔壁不再有动静,安静的还像没人似的。这让她倒有点不习惯,一时坐立难安。
隔壁,躺在床上的徐青峰表情一改之前,神情显得几分肃穆。他左手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右手轻轻从剑鞘拔出剑身一小截,细看起来。
多么锋利的剑!
剑身不仅锋利,且晶透光亮。徐青峰在那一截剑身上看见了自己那双眼神,似乎还有一丝畏惧藏在其中。
这么好的剑跟了我岂不是可惜。他不禁让他想起昨夜。
话说昨夜,徐青峰虽顺利斩杀一头扑向林心米的妖兽,但北杉林其他妖兽怨灵岂是省油的灯,觉察到动静后马上赶来。其数量之多,自然非徐青峰一个清微天玉清境四阶的弱鸡可以对付。面对无数妖兽怨灵袭来,徐青斩杀掉几个后身上的玉清灵气即刻耗尽,一下子他的身体变得虚弱无力。那一夜,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弱小,第一次羞愧于让他想保护的人在保护自己。同时,他第一次彻底感受到禹余天上清境的人是多么强大。他目睹林心米一路斩杀妖兽,时辰之长,黑夜变了白天,而她的上清元气直至走出北杉林也未曾耗尽。那时起,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我要变强的念头。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竭尽全力不曾有一丝放弃挡在他身前战斗着的女子。
她真的好强!
徐青峰回过神来不由感叹。他轻轻收回那一截剑身,又慢慢把剑放下抱在胸口,选择双目一闭,什么都不愿多想。
只想远离这个世界,就算一会儿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