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砀山西向十万里,三千世界中部莱黑目王国东部边境约克萨城,红树桩酒蓬。
嘈杂的斗酒喝骂声乱飞,酒水四溅,空气中混杂着汗臭脚臭味儿跟酒精味儿,一片污浊,混乱不堪。这里是约克萨城的一处佣兵聚集点,隔壁即是佣兵公会在约克萨城的分据点,对于那些在刀口舔食、拿命换钱习惯了的佣兵而言,能活着继续畅快吃喝就好了,这里的混乱反倒顺了他们放纵的性子。
“发任务了!发任务了!”一声兴奋的呼喝从酒蓬外传来。
混乱的红树桩酒蓬一瞬间安静下来。只是弹指过后,所有佣兵如被踩中了尾巴,呼啦一下从座位上窜起,朝着酒蓬出口涌去。
“******……”“滚开……”“****……”“****去吧……”
一时间拥挤的入口充斥各种不堪的污言秽语。
几个呼吸过后,硕大的红树桩酒蓬彻底空旷下来。只剩三人还安坐在座上。
“叶尔孤白,你还真是值钱!”身着灰色肮脏皮袄子的一名银白色蓬发络腮大汉隆隆闷声道,只是他故意外露的一抹胸膛却并不过分雄壮,除了略有毛发,竟然还依稀有些白皙,实在让有心人很难联系到他那壮硕胡子大汉的外貌。
“穆萨,跟你说多少次了,不可以对殿下直呼真名!”络腮大汉对面的一名红发法师装青年不满道。
“好了哈利斯。”坐在主座上,全省笼罩着黑色斗篷的佝偻老人摆了摆手,发出的声音却低沉但不乏清脆干爽,“穆萨,还是叫我叶莱姆吧,叶莱姆.纳斯。马上就要出王国了,我可不想出什么差错。”
“那……叶莱姆,我去看看能不能接个合适的任务,也好打打掩护,嘿嘿,顺便看看那个努哈尤素夫给你开了个什么价码。”络腮穆萨蹭的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话就向隔壁的分据点奔去。
“穆萨这家伙,永远都这样。”哈利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叶尔孤白则笑了,“不不不,哈利斯,你们陪着我被一路追杀至此,穆萨还能这样苦中作乐,真是太好了。我也真心感谢你跟穆萨的不离不弃。”
“请千万不要这样说,殿下,若不是正赶上您代父视察王国北疆,来不及见国王陛下最后一眼,怎么可能会被努哈尤素夫那个家伙占了先机。而且,从王都到此千里迢迢,我跟穆萨也多次得殿下援手,否则,凭我俩人这样的修为,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此地的。”哈利斯赶紧低头承接王子的感谢。
“叶莱姆!好家伙,那赏金足有八千万金比里,都能买下一座三等城啦!”穆萨还没走进酒蓬,在门外就敞开嗓门儿呼喝起来。
“该死的穆萨!”哈利斯咬牙骂道。
“过来吧,穆萨,你接到什么好任务了吗?”黑色斗篷中传出了苍老的声音。
穆萨走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将手上攥着的任务书拍在了桌子上,“巧了,正好还有一个往东到马克尔公国的护送任务,我就给接下来了,反正是往东走,我也不管合不合适了。”
“马克尔公国?”斗篷下的叶尔孤白低下了头,沉吟着。
马克尔公国是艾卢塞王国的西疆属国,与莱黑目王国之间隔了一个阿里罕王国,路途上远不说,与他要去的目的地——普西塞王国也有些偏离了。普西塞王国是阿里罕王国的北方邻国,与莱黑目王国在北方与东北边境均有接壤。不过,阿里罕王国整个北部都是一望无垠的白狼荒原,贸然横穿的话目标太大太危险,如果径直往马克尔公国走然后北上进入普西塞王国,再往西回转,这样多绕路是多绕路,总比横穿荒原要更安全一些。叶尔孤白如是想着,便下了决定。
历史的脚步从来不会停歇,很多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事件节点渺小至极,发生之处从来不会被人注意。像二十年前荒漠大风皇廷城外十里处的山包后,七岁的三王子凌振天王茫然失魂如傀儡木偶般拔刀砍下了此生的第一个人头;像十八年前出云帝国帝都东城门外,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牵着一个五岁左右的锦服娃娃,被一个一双琉璃蓝目精亮却毫无焦点的布衣少年沉默而又倔强地拦下;像六年前,习武半年后进入返台后期的沈风,在做完一天的功课后,一头栽倒在去往父亲书房的路上;也像今日,十七岁的叶莱姆.纳斯,或者称叶尔孤白.莱黑目,绝不会想到自己跨出王国边境的一步,踏碎了多少天地尘凡。
莱黑目王国历一二一年九月二十五日,玄风新历元年九月二十六日,三千世界莱黑目王国十七岁的二王子叶尔孤白.莱黑目与其半路好友哈利斯.鲁拉、穆萨.哈迪克从王国东境约克萨城出发,踏上流亡他国之旅,也由此掀起了一场席卷整个三千世界,乃至最后波及整个玄风大陆的风暴。
……
一个月的时间短暂即逝。尤其对于轩砀山上的少年天才们来说,更是如眨眼之间——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生而知之的人,固然就没有天生地长能够坐等事成的天才,至少轩砀山上这上千名顶着天才帽子的少年,时间总是不够用的。
但不够用也是无奈的事情,因为时间对谁都是公平的。
就在这种略带焦急与兴奋中,轩砀山新一届见习习员的第一件大事展开——督监卫属与刑兵卫属选拔。
两卫属的选拔由升月台开始,各小队领取队号元牌、通记以及定量伤药与解毒丹后,由正台随机送入场地(一般是山院选定的某部分山区)。元牌是由一种能够吸收存储元力的通元石制成,事先由山院教员封入一道与外标数字相同的招号法令,当习员遇到危险,自主或被动放弃时,只需往元牌中充入元力激发招号法令,便会在习员所在位置的上空释放出巨大的字号标记,持续两个时辰,风吹不散,退出的小队只需原地等待上一届刑兵卫属组成的援救小队前来救援就好。通记则是一种与元牌配套的纪录石,与元牌轻碰一下后,就可以记录下元牌的编号信息。
沈风有些哑然的望着升月台上这一簇一簇习员小队,人数足足占了见习习员总数的三分之二。他绝对没想到过会有这么多人参与到选拔中。
“喂喂喂,事情好像有点儿麻烦了。”林南飞也有些惊讶了。他记得自家老哥告诉过自己今年的选拔参与人数有点儿多,但也绝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怎么了?多热闹啊。”佘余颇没有觉悟的诧异。
“白痴!”司空翻了翻白眼,表示对佘余无脑的蔑视。
好战的朴诺刚想赞同佘余的话,被一句“白痴”噎了回去,只好转了转话,“人虽然多了,不过凭咱们的实力,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这里足有六百多人,按每小队五到七人的规定,能有一百多小队,那么就是五抽一。一次选拔只有三天,为了不进入濯后赛,保险起见,咱们要在三天内至少干掉四个‘所谓天才’组成的小队。”林南飞摇了摇头,在话语中故意加上了‘所谓天才’四个字,表示并没有朴诺想的那么乐观。
朴诺听了林南飞的话,终于明白这里边似乎确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眉头皱了一下,低头略一思索,“麻烦可能在于……这么多小队,大家估计没有谁想先动手。”
“就是这个问题!”林南飞对于朴诺反应如此迅速颇为欣赏。
“为什么?”司空好奇的问道。
“这你都不明白,还敢骂我白痴?”佘余终于抓到反击点,反讽起司空来。不过在看到司空眼中闪过不善的幽光,赶紧接着解释下去,“这么多小队,大家都是顶着天才的名头来到轩砀山的,谁也不比谁弱上多少,这种情况下,谁先动手谁吃亏。切,别忘了十天前二哥是怎么占我便宜的。”
“二哥,你刚才说的濯后赛是?”沈风插问一句。
“选拔是按照夺取元牌数多少顺次取前二十名,这样下来,除了排在最前边的几个或者十几个小队,最后可能会有夺取元牌数相同的小队,那么就要这些小队再进行竞争,这就是濯后赛。”林南飞颔首解释道,“因为濯后赛是在炼空室的习员元斗场,所以往往比一次选拔要激烈很多。”
沈风点了点头,“大哥,到我们了。”
朴诺怔了一下,扭头率先向着正台方向走去。
“二十六号,玄风小队,队长第一零七届第九卫属兵伐堂朴诺,队员第一零七届第九卫属居理堂林南飞、第一零七届第九卫属兵伐堂沈风、第一零七届第九卫属山野堂佘余、第一零七届第九卫属兵伐堂司空。”正台下方负责小队元牌抽取及号码记录的山院行员(负责山院各杂项工作的人员)念了一遍,随后又嘟囔,“直接拿大陆名字当队名,真是……”
已经手拉手围成一个圈站在正台上的五人听到这名行员的嘀咕,一阵挤眉弄眼后不约而同的会心一笑,消失在一片白雾之中。
正台下方人群之中,有白冠英发锦华服少年,腰佩青玉缨环君子剑,脚踏勾角殷金黑官靴,皙颊翘鼻朱瑛唇,一双划鬓墨眉丹凤眼,着实出人的俊秀。在听到行员念到沈风二字时,他饶有兴趣的向正台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