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高山之巅没有虫鸣,空槡一袭湖绿色的衣服,满眼沧桑站在尧宇的对面,看着他有些纠结的面色。
“尧宇。”空槡的声音很低很低,但是,她不怕对面的人听不到。
有人曾对空槡说,她一定会恨尧宇,恨眼前的这个男人。空槡偏了偏头,贪婪的看了看对面神色清冷的男人。自己怎么会恨他,怎么能够恨他。
“空槡,你,你想说什么?”白衣剑修神色温和了点,又往前走了半步,想离空槡近一点。
“尧宇,如果你不修仙,我们能好好的在一起么?”空槡眼神绝望,但是,说这样一句话的时候,目光中还是有几分希冀。
白衣剑修再次往前走了半步。
空槡看到,立即往后退了三四步,踩在悬崖边缘。
那是修真界的箜篌崖,据说,再强大的修士,倘若掉下去,也无法安全归来。
“你别过来!”空槡满面泪水:“你只要告诉我,你能不能不修仙,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白衣剑修叹了口气,神色更加温和。
“你若废功重修,走修仙之路,量你从未害过他人,我还是可以护佑你的。”
护佑,多好的词。空槡惨笑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人,居然有一天对自己说护佑。
“你爱我么?”
空槡偏着头,等了很长时间,也没等到回答。
“这么难回答?”空槡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白衣剑修顿时神色欣喜。
“你是怕我掉下去,你师弟便没有解药么?”
空槡又一次往前走,距离白衣剑修仅剩一步距离。
突然,空槡笑了,是最甜美的笑容,仿佛遇到了世上最开心得事情:“你猜猜,我有没有你师弟的解药?”
白衣剑修一把抓住空槡的手腕,声音低沉:“空槡,别闹,跟我回去。”
回去做什么呢?空槡想,废功重修,自己好像连灵根都没有呢。
“回去,你娶我么?”
“空槡!”男子恼羞成怒的声音。
空槡抬起手腕:“你抓住我了,我跑不了了,所以,你可以凶我了。”空槡的神的声音平缓,似乎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尧宇松了口气,但是抓空槡的手还是没松开。
“我不是要凶你,我只是想带你回去,你说成亲也好,你说要我爱你也好,不给我机会怎么行。”
空槡抬头,望着眼前的人。风姿不凡,一张情绪不显的脸,一颗温柔的心。是啊,自己不就是爱上了这样一个人。
“那,你会爱上我么?”
白衣剑修神色依然温柔,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那,你会和我在一起么?”
“会,医好师弟后,我会和你在一起,护佑你一生。”
“护佑,护佑。”空槡重复了两次。“可是我,要的,却不是你的护佑啊!”。
白衣剑修呆愣着看着情绪崩溃的空槡,不知怎么安慰。
“我怎么回爱上你呢?”空槡低低的问,不等尧宇回答,她的声音又尖锐起来:“我怎么会爱上你呢。”
空槡突然挣开尧宇的手,仰着头,绝望地闭上眼。
泪水不断落下,空槡也不擦,尧宇伸手,想帮她擦干,却被空槡打开。
“尧宇,我曾经以为,一生最美好的事情,就是遇见你。”白衣剑修重新举起的手,就因这一句话顿在空中。
“可如今,我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却也是遇见你。”
白衣剑修脸色一白,趔趄一下,才站稳。
“你师弟的事情,我负责。”
白衣剑修脸色更白了,明明是自己想要听到的话,明明是自己这次来的目的,然而,听到空槡就这么承认,尧宇还是心中一空。
“也不用解药,我站在这里就能给他解了,只是你别后悔。”
“因果循环,你救他是应该的,我怎么会后悔。”
空槡惨笑,也好,就这样不要后悔,千万不要后悔。
举起双手,空槡结着别人根本看不懂的手印,感觉到身体某种封印被打开后,笑着对尧宇道:“尧尘不会有事,他一定会长生喜乐。”
说完顿了顿,接着道:“可你,永远欠我的。”
咽下涌上喉咙的咸腥,空槡喘着气想,自己也是欠师父的吧。空修一门那么多年,总是一脉单传,如今,自己还没有弟子呢。
没有就没有吧,没有也好,既不是正道也不是魔道,正邪的人都容不下,断了传承也好。
“恩。”尧宇突然回答:“我欠你的,永远欠你的,跟我回去,我慢慢还你。”
“可是,我回不去了。”
“尧宇,幽冥山不倾,沧澜海不枯,我空槡,誓不见你。”
没人知道,这世上最强大的法术不是天玄门的天劫剑,而是空修一脉的真言术,真言术是个献祭类的法术,抽取施术人的精神、法力,甚至是血肉精华,来献祭,直到,施术者,在天地之间完全消失。
不过,在施术者消失之前,说的话,都会变成真的。
空槡想,自己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走了,终于不用再解释什么。他人信也好,不信也罢,都和自己没关系,惟一,遗憾的是,自己的师父,断了传承。
如果有来生,自己一定一定要平安喜乐,再找个传人,给师父留个传承,不过,都不可能了。
空槡没看到,对面的尧宇,在听到自己最后一句话时骤变的脸色;也没看到,对面的尧宇向自己扑过来的焦急;更没听到,自己只剩一袭湖绿色的衣衫的时候,尧宇绝望地哭号。
空槡三十岁的时候,死于真言术;尧宇六十一岁的时候,后知后觉的失去了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