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小眼睛一转:“今天又想听什么故事啊?”
茗迹拍了拍酒坛子,一副好不难过不舍的表情:“这可是凌云阁上好的竹叶青呢,我可是磨了好久才肯给这么一点的。”
其实只是隔壁小酒馆子的桂酒,茗迹哪里弄的来凌云阁上好的竹叶青啊,只够钱买些桂酒。
老爷子盯着酒坛子垂涎八尺,着急道:
“我给你说了玫兰征战大陆的传奇,给你说了天下第一手的绯衣公子,给你说了高山火海的沈相和吴将,苍冥的冰雪,沃若的女王双相,浮尘的琴女天下。。。能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想听什么啊。”
这小摊子的老爷子虽然好酒懒惰,却是个说故事的好手,肚子杂记一堆。
茗迹对着老爷子抓狂的模样熟视无睹,摇头晃脑:
“那些前辈们的故事谁都知道,我都听腻了,你就不能说说小辈的故事吗?”
“哎呀,这些小崽子能翻起什么波浪啊,有什么好说的。”老爷子目不转睛盯着酒坛子。
茗迹手拎着酒坛子一摇一晃,也没什么力气,看的老爷子一阵心惊,一阵害怕,生怕一不小心就喝不着酒了。平常老婆子管的严实,嚷嚷着喝酒太贵,也从不愿意给自己买,这好不容易有个酒喝。。。
“我说我说我说!丫头打听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茗迹放下酒坛子,人畜无害的笑:“老爷子真是芸丫头见过最善良的老人家了。”
见酒坛子平稳的放在桌子上,老爷子才松一口气,人间难得酒美啊,糟蹋了都是罪过啊罪过。
“丫头今儿个上午可是碰见了镇北军了,这镇北军不在碑城待着,跑回来做什么啊。”
茗迹一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模样,好似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刘老爷子可不上当,这丫头平常什么都不在意,看起来人畜无害,精起来真是吓人,若不是见丫头总是来送酒,酒后开心给讲了个久远的故事,也不至于现在不说故事没酒喝,喝个酒还得心惊胆战的地步啊。
“这镇北军本就是皇上拨去抗萧原的骚扰的,而今萧原内部似乎起了内讧,在咱谷中又没讨到便宜,元气大伤,近几年不会再来骚扰咱们,皇上自然就把镇北军召回来了。”刘老爷子没好气的说。
茗迹眼神深深的看了过来,发出长长的“哦——”语气却没有什么感叹的意思。
刘老爷子被盯的感觉怪怪的:“你想打听的莫不是镇北将军苏将军吧?”
上下仔仔细细看了茗迹好几遍,十三四岁的模样,似乎也到了那个什么思春的年纪了吧。
“我喜欢他啊。。。”的眼睛。
茗迹及时的住了嘴,轱辘着眼珠子思索,这样直接的说自己喜欢别人的眼睛是不是会显得像变态啊。
殊不知,这么直接的承认自己喜欢一个男人的未及笙的女子,看起来,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变态,况且这个女子在刘老爷子的眼里就已经算一个小变态了。
刘老爷子一副我能理解的模样。
其实那些个天天脸羞红,目含春的女孩子,刘老爷子还能理解那么一点点,但是这个脸不红气不喘,笑嘻嘻说话像阴谋的小恶魔,这么直接了当说喜欢谁,刘老爷子还真的有点不大懂,但好歹要把戏做足,不然酒没得喝了。
“苏将军战功显赫,按功绩也能封爵了,但是不贪功,好几次都把战功推脱了,并扬言说兄弟情深,不愿拂了兄长的面子,让兄长难堪,也就这样,皇上封了苏王府长子安逸候,赐安逸无忧,但苏将军的官路却一直未升。”
茗迹只听说过苏王府兄弟二人是白陶有名的兄弟情深,也一直听着“候兄将弟”,倒不知还有这么个典故。
刘老爷子突然小心翼翼的四周看了看,神秘兮兮的把脑瓜往茗迹这边一凑,见茗迹不阻止,手往酒坛子挪:
“这说起苏王府就不得不说说苏老王爷和当今圣上。。。”
原来这皇帝和苏王爷年轻时候是一对患难兄弟,当年的流落民间的小皇子和苏王府不得宠的庶子,一路历经挫折困苦,扶持至今,
这也是为何皇族叶氏却封了个苏姓王爷,而苏王府两兄弟也因此倍得皇帝喜爱,小小年纪就伴读在太子茂身侧。
刘老爷子年纪也不小了,他年轻的时候是听着老一辈的传奇生活的,战乱的年代群雄辈出,那些热血的故事,纷乱不堪的历史,造就了坚强的百姓,总觉得现在大陆格局平静了下来,这会儿各国闹点小风波,那都不是事儿。
所以他总爱和人聊聊过去的事儿,他也老了,又怕自己忘了,也想要更多人知道,总觉得自己总说总说,好像就回到了过去年轻热血的年纪,那些英雄事迹还在街头巷尾的传。虽然穷困潦倒,但是勇敢的皇上和足智多谋的苏王爷总是能给百姓创造奇迹。
而不是现今逐渐被人遗忘的过去,埋没的英雄,有多少人还记得?
皇上深处皇城不得见,王爷常居府中不见人,沈相倒是常出现,但甚至还有人对沈相的“作秀”嗤笑不止。。。这些年轻人到底怎么了,刘老爷子越来越不明白,又感觉有些苍凉。
茗迹知道从刘老爷子这里听得也只是老一辈的英雄传奇了,又就着酒香听了一段皇上皇后伉俪情深,皇上和王爷情同手足,茗迹看着无论什么酒都喝着香的老爷子,手衬着脑袋,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
说的还没一会儿的时候饭菜就来了,茗迹吃着菜听着,老爷子喝一口说几句,老太笑吟吟坐在别桌数着钱,大牛上菜,帘子后是刘家媳妇儿忙碌的身影。
这样的场景让茗迹好不羡慕,也许有一天,自己被利用完了,拿着自己的小钱袋给自己赎身,然后看上哪个就嫁了。。。
要是没有看上的,自己跟自己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茗迹喝了一口汤,嘴里嚼着饭,看着饭桌上形形色色的人,潇洒肆意的都是些江湖人,小心谨慎的都是抱着亏心事,恩,行走江湖也是个不错的想法,要不要趁现在打听打听各个门派?
但是自己也不会什么武功,也不知道根骨如何,这个年纪怕是不怎么适合再学武了吧。
小小的摊子人来人往,是街头上最平常不过的景致了。
“桂花饼,自家酿的桂花饼!”
有老太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提篮卖饼,精神头不错额样子。
茗迹无意识的望过去,嘴里还吧唧吧唧着,想起来在城郊破庙门口那颗桂花树,还有。。。
“老人家,这里要几个桂花饼!”隔着有几桌吃完了饭的江湖人士拍着肚皮剃牙,冲老人家招了招手。
这一声把茗迹的目光给喊过去了。
“他娘的,这铸剑谷名堂真多,有生意上门做了便是,这么一大笔生意还不要钱,非得提什么要求。”一满面胡须大汉拍桌子道。
身侧一个脸偏白的瘦弱男子掏出几个铜板,给一桌人一人买了一个桂花饼,方才开口:
“可别小看这铸剑谷,在江湖乱时,江湖上多少门派解散灭门的?当时屹立不倒的少数几个大宗派中,铸剑谷算其一。开点奇怪的要求也是能接受的。”
“行了,弟兄们都别说了,歇会儿咱就出发吧。”桌上一个矮个子发话了,看起来像是头头。
茗迹竖着耳朵,正好也吃完了饭,擦了擦嘴,在桌子上留下几个钱便丢下醉醺醺的刘老爷子走了。
那刘老爷子恍惚的睁开了眼,看着茗迹越行越远的小身板,打了个嗝,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许是醉酒了,竟然同多年前的身影有些重叠,忍不住使劲眨了眨眼。
看见是茗迹那个小丫头片子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看我这老眼,糊涂,太糊涂了!还真是不得不服老。”
茗迹东看看西看看,想着买点什么吃的,她可没有胆大包天的想跟上去,吃完了就四处逛逛吧,今天真是撞上太多新鲜事了。
那个长着好看眼睛的苏将军,沈相府中女子开的饭楼,还听着一个奇怪的铸剑谷。
呵,有趣,有趣的很啊。
茗迹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在她看来,这些个事情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说不定以后自己也摆个小摊子,然后给过往的路人说说,自己当年看见的那双如玉眼眸。
说说那个传说中最大的凌云阁是沈相府中女子开的。
说说那个江湖中的大宗派——铸剑谷,其实有很多奇怪的规矩。
嘻嘻,以后是不是也会有一个小丫头或者小子拎着街头巷尾的吃食,找到自己跟前,只为了听一个故事,打听一个人。
到时候自己也许会想刘老爷子一样,只愿意说着年少盔甲加身为兄长的将军,说着风流侯爷流连烟花的轶事,到时候怕就是提到将军的儿子,也会把话题绕回老子,哈哈。
这么想着,茗迹就着正午的小风优哉游哉逛去下一个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