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沈相独生一子,儿子无心官场,走入了商道,手底下靠通商赚了不少钱,算是白陶城的大商户了,家娶四房,无通房丫头,膝下无子三个女儿。
大女儿师从江湖名门,剑法无双,且文笔斐然知书达理,与尚书钱四小姐有“咏絮双壁”之称。
二女儿性格豪爽大气,继承父亲的商业头脑,一手操办商业链,饭楼开的也是风声水起,因其行事果断干练,性格火暴,与其打过交道的人送号:“白陶小辣椒”
小女儿是沈府最受疼爱的女儿,与两位姐姐不同,既没有惊艳的才华,也没有老练的手段,也没有武功,据说容颜继承了当年举世无双的母亲,当得“第一美人”
至于这个第一美人是白陶第一美人,还是暗日谷第一美人,还是大陆第一美人就不得而知了。
苏青芥自然没有机会一一见过沈相三个女儿,但这沈相及其独生子都是见过的,自家父亲见着了也要给几分薄面。
眼前这位,眼睛毒辣,精光闪现,行事大气不失豪爽,痛快不失分寸。
最重要的是五官、姿态、气势与所见的沈家人颇为相像,这般说起来,之前送菜的下人那一番言论也算不得错了。
沈相已然退出朝堂,自然算不得在朝为官。
若说权势,除却那些商人上门,一个退朝老官,当然没什么权势。
叶乃国姓,下排大姓还有高官重臣,排算起来自然算不到沈家。
“小女子钱氏。”钱四小姐盈盈一礼,托钱尚书的福,钱氏算的上是白陶的大姓了。
那女子似无动于衷,虽脸色微红,但身姿挺拔,抱拳回礼:“在下沈氏。”
钱四小姐一听沈姓,脸唰的一白,目光灼灼盯着对面的女子,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钱二公子也有些脸色不好看,本想着许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妹妹过来教训一下人家,既像是给安逸候送了个人情,又给妹妹一个展示才华的机会,似乎踢到铁板了。
苏青芥不知道钱家人的心思,心中了然,果然。
女子看着自称钱氏的女子,想了想道:“这钱氏在下略有耳闻,这位姑娘可曾听说钱尚书府四小姐?”
钱四小姐一听女子提到自己的名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妙,头皮发麻,只能应下:“姑娘所言,正是小女子。”
这下女子笑开了眼:“可是与家姐齐名的钱四小姐?”
钱四小姐倒吸一口气,问道:“不知令姐是。。。”
“家姐闺名碧落。”女子点头。
沈大小姐全名沈碧落。
钱四小姐眼前略有发黑,呼吸急促,再接不上话,钱二公子见状,心道不好,在背后暗暗扶正钱四小姐,接口道:
“有幸得见沈府小姐,不知姑娘是。。。”
虽然已经猜到了,难免还得多嘴问一句。
“沈氏婉云,是这凌云阁东家。”名叫沈婉云的女子又是抱拳一礼。
钱二公子忙又回礼:“钱瑞。”
沈婉云眼睛又是一弯:“原来是钱二公子,有礼有礼。”
这尚书府的公子小姐,平日八竿子打不着,没想到今日就因自己寥寥数语都引了过来,那后边站着没说话的,看这风姿,以及和尚书府公子小姐站在一起的态度,想必也是哪个世家公子吧。
啧啧,该是道自己魅力太大呢,还是点儿不好呢?难得在自家厢房请客吃饭就出事情。
脑海中戏过百转千回,沈婉云其实一点也不介意,白陶女子大多中规中矩,以钱四小姐等人为楷模典范,自己从来都是那些姑娘小姐们的反面教材。
这些话,更难听的都听过,况且这钱四小姐是大家小姐,说话顾忌着所谓的家族风范,还算妥当。
依对方神色看来,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就冲过来了,罢了罢了,所幸也只是些江湖小流,下次吸取教训叫人在门口拦着便是。
沈婉云随意道:“既然来了,二公子和四小姐是否愿落座饮一杯?”
钱瑞一看在座各位目光灼灼,忙摆手:“舍妹好多管闲事,哪料扰了沈小姐的宴席,怎还敢厚着脸皮掺和,恕我等告辞。”
沈婉云也不矫情:“如此,婉云就不留了。”
一行人浩荡荡来,三言两语下来又走了,厢房伺候的下人把门给关上了,气氛又渐渐活了起来。
“我道那劳什子尚书家小姐多厉害,一听我们二姑娘的名号都吓跑了。”
一男子扶了扶腰间的刀,笑道。
“就是,你看那小姐,哪能跟二姑娘做比,这气度差远了。”
“就是就是。。。”
“此话有理。。。”
一时间,众人纷纷借着钱四小姐来抬举沈婉云。
沈婉云面色不变,手边又是一杯酒一饮而尽,杯子往桌上这么重重一放,四周的目光看了过来:
“诸位弟兄有所不知,这钱家四小姐擅长的向来不是江湖气度,她自幼便才华横溢,肚子里有的是墨水,比不得我们这些个粗人。”
沈婉云又是哈哈一笑,举杯而起:“喝酒喝酒,来来来,干!”
众人也就当听听得了,一提喝酒便高兴,热热闹闹的举杯喝起了酒来,一直站在一边察言观色的歌女们这才敢唱歌跳舞,这气氛便是被抬得越来越高。
再回到隔壁,苏青野还是上座把玩着酒杯,钱四小姐过去闹,其实也没有听见几句,并不知道什么情形,但是依最后隔壁乌泱泱的气氛,还有钱家人带着不好看的脸色而归,自家弟兄嘴角挂着的兴味。
苏青野更是想知道隔壁的巧人儿究竟是哪家小姐。
这一席饭吃的是郁郁寡欢,钱四小姐再没有心思去注意苏青芥,一心想着此番小小丢了个脸,日后要如何在找回来才好。
钱瑞好歹见过些世面,强行打起精神来,接着苏青野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
“明日皇宫赏花宴,钱二公子,可同我兄弟二人一同前往。”
“钱某可得让侯爷失望了。”钱瑞嘴角挂着淡淡的疏离的笑容,说话意有所指:“皇上圣旨所下,请的只有沈家和苏家,恕在下不能相陪。”
苏青野半眯着眼,还有沈家?
沈府除却许了沈大小姐沈碧落太子妃,再没有别的动静了,现在皇上又把沈家搬出来,是有几个意思?
说起来沈家如今无权无势,沈府这个太子妃还是皇后看中了沈碧落才定下来的。
这个太子妃位居风口,身份特殊,不是皇上的人,不是五皇子的人,听说性格冷淡,与世无争,又有个柴米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祖父在上,也没什么人在这里下功夫,只盼着太子殿下不喜欢这款,早早纳侧妃才好。
只是这传言中的太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这许多年难见一回,常年称病东宫,皇后也因此专心顾东宫,后宫都由那位贵妃给。。。
苏青野也料到明日这赏花宴不会有钱家什么事儿了,但面上给足了惊讶:
“这皇上居然没请尚书府吗?这。。。怪本侯多嘴了。”
钱瑞嘴角一抽,差点笑容都挂不住:“无妨。”
随后便是随意说了几句,苏青芥一向不爱这种场面,自然少语,钱瑞虽然打得几分精神,但是三言两语之下,经苏青野一提醒,心情难免怏怏。
钱四小姐方才历经一场前所未有的场面,心中戚戚郁结不止,这一席饭吃下来气氛不算和睦。
迟些时候,苏青野便借口略微有些醉,想请辞,钱瑞立刻抓住这个台阶,带着钱四小姐匆匆走了。
送走了钱瑞和钱四小姐,苏家两兄弟走在最后。
“明日怕是有一场仗在等着我们啊。”苏青野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家兄弟,以前皇帝心思简单,一心为百姓,但渐渐的,那个位置坐久了,皇上的心思也变得难测。
苏青芥接下兄长的担忧的目光,面上还是温润的表情,那一双玉石想会发亮的夜明珠一般,低头想了想,复抬头,还是那个表情,那个笑容:
“可是。。。那场仗等的只有我啊。”
苏青野脸上的表情僵直了一瞬间,衣袍颤动,皮笑肉不笑:“身为兄弟,到底是你之幸,还是我之不幸?”
苏青芥眼含笑意,没有直接回答:
“我陪你河边走走醒醒酒吧。”
反正两人并不想太早回家,苏青野遂点头。
河岸便远离了人声和灯光,粼粼水波,款款暗流,河边的水草随着流水缓缓律动。
雨早已停了,河水涨高了不少,雨水早将泥土冲刷的干干净净,路面光滑蹭亮,雨水早将泥土冲刷的干干净净,但远处的灯光打过来,已经黯淡了不少。
苏青野和苏青芥两兄弟就沿着河岸,伴着雨后清冷的风,低声随意说上一两句,惬意又自在。
雨伞在二人手中随意的拿着,这般翩翩风姿,少不得像有修养的世家公子沿路吟诗,那高挑又颇为风度的身姿,画面里满满的都是诗意。
但也就片刻,两人的诗意便被打断了。
不远处有一女子弯腰扶树,立在河边呕吐不止,似乎颇为难受,空气隐隐飘过来一阵酒味。
苏青芥一眼便看出来那是谁,拉住欲上前的苏青野,悄声道:
“一会儿无论如何,你我不可道出自己的身份。”
苏青野虽然心觉奇怪,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苏青芥方才放开手。
苏青野仔细的看苏青芥的表情,还是一副温润的模样,嘴角带着不变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却猜不透其中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