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台灯下，杨波已经对着家庭作业干坐了半天了。
强硬地把小狗赶出了屋子后，他头脑冷静了很多，但思绪却完全静不下来。对于第一反应对方是妖精的想法，他着实有些自嘲，枉自己还是一个唯物派，照那条蛇的状况看，它俩应该真的只是智能机器而已。硬要说有什么特殊，也只是那只狗看起来过于智能了点。
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激了？他止不住问自己。
如此想来想去，他竟隐隐有些后悔起来。不过又想到烧坏的插线板和断掉的电话线，他还是觉得，一旦再放小狗进来，会惹出更多的麻烦。
也许那只小狗已经走远了。
况且，它又并不是真正的小狗。人工智能算生命么？
如此自我安慰着，他松了口气。按了按太阳穴后，他开始埋头于题海中。
时间滑走，悄然无声，屋外的雨声却丝毫不减嘈杂。艰难地写完了一份又一份的作业，已经头晕眼花脖颈酸痛，杨波定睛一看，左手边还有一堆试卷习题册。
“哎——”望着还剩一题的数学试卷长长叹了一口气后，他挪开椅子，站起来舒展了下身体。
就在这时，他隐隐听到了敲门声。
“咚——咚——咚——”
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了看，这才挂上防盗链，开了条门缝。
“余大爷，什么事啊？”敲门的正是同层楼鳏居的邻居余大爷，平日里对杨波颇为照顾。
“也什么大事，这不，他说看见条毒蛇溜进了咱这栋楼，我一琢磨，得赶紧提醒提醒大家伙儿啊，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说着，余大爷往一旁指了指，杨波这才看到他旁边正站着一位眉眼发梢全滴着水的中年大叔。
听到蛇这个字，杨波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自家垃圾桶，感觉无形中有一滴汗顺着脑门流了下来，他赶紧笑笑道：“谢谢您，我会注意的。”
余大爷点点头，道：“你可留点心，再去检查检查窗户，另外啊，写完作业早点休息，年纪轻轻的，熬得眼睛全是血丝。”
杨波忙不迭地点头道：“谢谢您关心，我这就去检查检查。”
“得，赶紧去吧！我还要去提醒下楼上的。”余大爷往上看了看，转身就走。
杨波目送大爷离开，正要关门，突然感觉要门被什么东西卡住，关不拢了。
“小伙子，我进屋帮你检查检查吧，你年纪小，万一遇到那条大毒蛇，也解决不来，很危险。”说话的正是中年大叔，也就是他用手抵住了门板。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您还是陪余大爷去提醒楼上的其他住户吧。”杨波心中微变，脸上还是堆着笑，手上也加上了力气。
可无论他怎么使劲，那门就那么被中年大叔单手成掌轻轻抵着，竟纹丝不动。
“我这也是为了你安全考虑嘛，小伙子，别犟。”中年大叔语气诚恳，却透着一股难言的冰冷。
“对对对，说得有理，小杨啊，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还是开门让我们进去帮你看看吧。”不知何时，余大爷竟折了回来，也站在了门边搭茬道。
杨波心中一惊，也就在这个时候，中年大叔不晓得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大钳子，还不等杨波做出任何反应，他就把钳子伸了上来，对着防盗链用力一铰。
咔嘣一声，防盗链应声而断，那中年大叔扔掉钳子，双手发力，连门带人一把推开，冲了进来。
进门后他也不再说话，也不脱鞋，身上还滴着水就大踏步，径直走到了客厅一角的垃圾桶边，伸腿一踢，轻易地把垃圾桶踢了个底朝天。
一条蛇软塌塌地混在一堆废纸中滚了出来。
“果然是你！”中年男子语气突变，倏地转身，掐住呆立一旁的杨波的脖子，把他按在了墙上，恶狠狠大喝道，“狗呢？”
杨波被掐得脖子上青筋突起，满脸通红，可身体却似乎被完全抽空了，使不上一点力气。他喉咙里咯咯发声，却是有口难言，哪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
余大爷这时也走了进来，他看着两人，脸上笑意不变，轻轻摇摇头道：“你太用力了，他还是个孩子，被你这样掐着，怎么说话？放松一点，放松一点嘛。”
中年大叔手上力量稍减，却还是箍得杨波喘气艰难，正在这时，杨波突然发现门口处，小狗正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好在此时，两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还未发现它，杨波赶紧偷偷摆动双手，示意小狗赶紧逃跑。
哪知那小狗刚才还伶牙俐齿喋喋不休，此刻却像傻了一样，好似完全看不出屋里的异变，还在一步一摇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眼看小狗越走越近，杨波心急如焚，他太阳穴鼓涨，额头根根青筋暴起，鼓足了全部力气，终于从喉咙起喊出了一个字——
“跑！”
小狗闻声一震，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停顿了大概两三秒钟，它转身向屋外跑去。
可兴许是快要没电了，它动作缓慢，一摇三晃，连转身都有点不稳当。
中年大叔听到杨波的喊声后，也反应了过来，他回头就看到了小狗。
“桀桀——”他嘴里咕嘟出声声怪笑，左手还是掐着杨波脖子，回身大步一迈，长展猿臂，一伸手就把小狗抓了起来。
小狗虽在挣扎，但目光黯淡，浑身软塌，四条小腿也只是在空中无力地蹬着。
中年大叔抓住小狗后，冲着杨波微微一笑，嘴角拉起了一道诡异的弧度，然后语气嘲讽地怪叫了一声——
“跑？”
话音未落，他右手筋脉贲起，五指成爪，用力一捏。
连一点惨叫都没能发出，小狗的双眼就瞬间暗淡了下去，身体也完全失去了动静。
中年大叔随手一扔，就像扔掉一团用过的废纸那样，把小狗扔在了地上。
啪！
“不——！”脖子上钳着的手指微松，杨波终于喘上了气，他血灌瞳仁，怒声大喊道。
那中年大叔却不以为意，怪笑连连，满脸嘲弄地说着什么。杨波只觉耳中发昏，长鸣不断，气血上涌间，他不管不顾，昂起头正朝着对方的鼻子撞了过去。
咚！
一声闷响。
杨波额头痛极，脑海里更是一阵恍惚。
揉着额头，看着眼前被砸破了的试卷，杨波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
一场梦！
他胸口起伏，在椅子上坐了半天，久久缓不过神来。
半晌，他才一拍脑门，动了起来。
只见他先是顺手拿起一本课本，严严实实挡住身前的试卷，然后两眼泛红，鼻出粗气地把课本一点点挪开。
这架势像极了正在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对彩票的人。
“靠！”很快，他就发出了一声大吼，这声音极其颤抖，且充满了不甘。
不是只剩一题了么？可眼前的数学试卷上除了姓名，哪还有一点写过的痕迹？
俗话说，没写作业不是最倒霉的，明明写了作业，到头来却发现是一场梦才是最倒霉的！
良久，杨波才接受这个事实，他目光含愤，用力拿起笔，再次书写了起来。
只是写不多时，他就站起身，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他身后已经多了一只小狗。
“别乱动，就坐那儿老老实实充电，明早天一亮，立马走人。”
说完这句话，他回过头，对着试卷再次奋战起来。
只是突然间，他听到了什么，侧耳细听去，嘈杂的雨声中，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
“咚——”
“咚——咚——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