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的死已经成为了事实,我们谁也无从改变什么。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回到乡下支教,就等同于三叔能够死而复生的道理一样,可是事实我明天就要跟那群孩子在一起了。
乡里的孩子不多。
十几个男孩,十几个女孩,只有一到三年级。
从三年级以上的都要到镇上去读书,麻烦的事情也恰巧是这些,三个年级的学生只有我一名老师,我要像当年三叔那样,在同一个时间教不同的课程。
三叔以前通常会在讲一个年级课程的时候,另外两个年级就预习,或者做练习,唯一的办法只有这样岔开。
第二天,我让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坐左边的教室,三年级分在右边教室,对于小学一二三年级的课程我是现阅现交,一整上午跟着这群学生在一起,中午让孩子排着队离开学校,几个家里比较远的孩子就在厨房里热饭吃。
我也没有带饭,学校里更没有食用品,所以我可能要饿肚子了。
农村的孩子从小就会爬灶头,他们生火把整个灶占领了,我又跟这群孩子不太熟,只好跑到学校外面操场走走。
走了几圈之后,憨子来了,他手里拎着个饭盒,说这是我妈让带的中午饭,趁热吃。
我就将饭菜拿到办公室,一边打开饭菜,一边跟憨子说:“你吃了没,不然我们一起对付一点?”
憨子摆手说:“莫莫莫。”
摆手的时候吗,憨子一直弄手里的蛇皮袋,我问:“憨子,这是什么?”
憨子贼眉鼠眼的左右望了一眼,拉着我的手说:“这前几天钓的那条鱼啊!”
我一愣,问:“憨子,鱼不是在我家吗,你怎么弄来的?”
憨子说:“当当哥,我我我趁当伯不在的时候从水里捞起来的,嘿嘿,晚上我们就烧鱼吃,怎怎么样?”
我立马将饭给撂一边,瞪着憨子说:“你都整什么,怎么老打这条鱼的主意,都说多少遍了,鲫鱼不可能长这么大,这条鱼不能吃。”
我家离这学校不算太远,但是也不近了,脱水的鱼已经奄奄一息,我跟憨子说:“快快,把桶拿过来,赶紧放水里了。”
憨子不情不愿的从厨房里将木桶给提了过来,当将这条鱼放到水桶里的时候,已经肚子朝上,飘在水面上,憨子看这情况说:“看,这鱼都臭了。”
他一门·心思想将这条鱼给烹了。
我没有满足憨子的愿望,憨子一下午做事都重手重脚的,刻意跟我作对,我也懒得理他,直到半下午的时候,忽然的起风了。
这是要下雨的前奏。
憨子急急忙忙的从办公室里冲到教室,说:“当哥,我我得回去一趟,天下雨了,我家晒的谷子忘收了。”
我示意了一下,让憨子先回去,当憨子冲出屋檐的时候,外面已经噼里啪啦的下起了雨点儿。
大山里的气候邪乎,说下雨就下,一点征兆都没有。
一股凉气儿扑倒我心窝里,我心里莫名的沉重起来,看憨子跑远,然后将书搁在桌子上,追了过去。
在校门口追上了拉高衣领包着脑袋的憨子,在雨中,我跟憨子一面比划,一面说:“憨子,一会儿晚上可要来接我啊!”
我害怕晚上学生都回家了,一个人呆在这个小学校。
憨子点头应,应完了我们就分开了,我回到教室,重新给这群山里孩子上课。
雨越下越大,后阴沟里的水哗啦啦的响着,记得以前一旦下雨,三叔就会穿上雨衣去掏水沟,他生怕水将学校屋脚给冲垮了,然而我比较懒,不会干这些,我就将门关上,七上八下的教学生识字、算数。
雨跟针一样织着,伴随着雨水,又起了大雾,整个小山窝子里苍苍莽莽,若有若无,双印花的窗户被蒙上了厚厚一层纱,里面看不见外面,飘来的雨滴儿就像是女人洁白的手指敲打着床沿。
“啪啦啦”
“啪啦啦啦~~”
一整下午,我心里都踹踹不安,连下课我都不敢离开教室,跟孩子呆在一起,呆在热闹人多的地方让我觉得有安全感。
我突然有个很奇怪的想法,要是有东西将我们这些人都谋杀了,那么外界谁也不会知道,因为这里简直与世隔绝的感觉。
所以我想得安个宽带,安装了宽带就意味着与外界建立了联系一样,城市里发生的事情我能第一时间接收到,我们这里的事情也能第一时间被反馈出去,如果哪天真的出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那么起码可以留下一些痕迹。
我的思想很脆弱,或许是三叔那件事影响我的。
然而我总以为有一些不好的事情要凡是,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在放学的前夕,雨也渐渐的小了,直到放学的后十分钟,学校反而热闹起来。
因为不少家长都来给孩子送伞,在窗外静静的等候、聊天、抽烟。
我心情放松了很多,心中的那份凉丝丝的诡异渐渐的也就剔除掉了,直到最后,所有学生都被家长一一接走之后,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书本跟黑漆漆的课桌。
我站在讲台上。
吱嘎~~
关上门。
说真的,这时候天已经黑得看不清远处的物体,这时候是最让人恐慌跟寂寞的。
在我走出教室的时候将门带上的时候,我又悄悄的将眼睛放门缝边看了一眼,或许是我有意的,因为我想看一下,那个二十年前三叔跟英子做出格事情的讲台有没有什么东西。
事实证明。
讲台上什么也没有,三叔跟英子偷欢的身影仅仅存在我的脑海而已,事情被我放大了。
我端着杯子跟书到了办公室。
天还没有完全黑透,透过窗户有风吹来,所以我将窗户关严实了,而且还插上了插销,我害怕风太大,或者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跑了进来,哪怕就是一点气流。
然后我又将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门关上整个办公室就变得阴暗极了,十分压抑,只有窗户里有一点光投到这片空间了,于是我又想将门打开,我很期待憨子快点过来接我。
显得无聊的我,就掏出手机。
山里是没有网络的,办公室桌子上有台固话,所以掏出手机也不能联网,我就随便拿了一本杂志看看。
桌子上一摞的书,我偏偏抓住的是本《鬼故事》,封面是画了一个惟妙惟肖的皮影,皮影诡异而且古怪,让人看了发毛。
呸呸
放一边,重新拿了一本《读者》。
看着读者创意温馨的封面,我心里舒坦多了,然而过了很长时间,天完全黑透了,憨子还没有来,我有点后悔等他了,因为如果不等他的话,我完全可以跟着学生家长一起回去。
天越黑,我就越不敢走动,生怕有东西发现了我,只有不动,才能让那种诡异的东西认为我是个木头桩子。
办公室窗户边上墙壁的钟已经走到了七点半。
学校四点半下课,都七点半憨子还没有来,他是不是把我给望了?我祈求不要这样,整个学校,乃至隔壁的英子家老早就搬走了,如果说唯一陪伴我的,就是山对面的三叔坟墓和山牙坟墓……
我只能等,钟滴滴答,滴滴答的叫,我推了推手机,时间快过八点了,我目光朝向厨房,忽然~
哐当一声!
厨房里有东西打翻了。
我慌张的站了起来,当走到厨房的时候,发现木桶打翻了,那条红色金鱼奄奄一息的翻在地上,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