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庸一路小碎步走到旅馆门口,此时已近日落,但天边的夕阳仍灼得凌庸睁不开眼睛。他稍作停留便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虽然顶着一头乱发,嘴边胡子拉碴,看上去和流浪汉没什么区别,但凌庸的眼神重新焕发出锐利的光芒,锁定了那辆黑色帕萨特。
他若无其事地四周张望着,就像一名合格的观光客,悄悄地靠近着帕萨特。突然,帕萨特后座车窗降了下来,仿佛在向他发出邀请。凌庸一愣,旋即明白:他完全暴露在对方监视之中,再伪装也没什么意义了。凌庸干脆大步流星地走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中只有司机一人,戴着宽大的墨镜,安静地坐在驾驶座。凌庸看不清他的长相,却从对方干净的下巴读出了一股稚气。
“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活的凌庸了。”
果然,对方一张嘴就浮夸幼稚,凌庸的对手里还没有如此幼稚的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为谁工作?”
对方轻松地笑道:“别紧张,你马上就知道我的名字了,至于我为谁工作。”司机伸手丢给凌庸一个黑布面罩。“带上它,你马上就会知道。”
“不检查一下我带没带武器吗?”凌庸心里有了点儿谱。
对方仍然笑着:“没有必要,你不是那种在闹市区动手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证明绘里香在你手上?”凌庸在一步步取得话题主动权。“至少我要看到凭证才能跟你走。”司机保持着欠揍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扔到了后排座位上。凌庸拾起来,心里一紧。照片上,一位妆容妩媚的女人正坐在咖啡馆里,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这个傻帽,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凌庸心里暗骂。
“这张照片证明不了什么。”
“也对,不过以你对绘里香的了解,在A市还没有人能这样轻松地监控她吧?”说罢,司机又扔给凌庸一部手机。“这部手机是你送给她的,专门用于紧急情况。这点除了你和她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吧。”
又是一部诺基亚1100手机。当年,凌庸和绘里香分开时,他们俩人手一部。凌庸很清楚,若不是万不得已,绘里香不会把这部手机交给陌生人的。“看来我别无选择。”想到此处,凌庸放松下来,拿起面罩掸了掸灰尘套在头上。
视觉被遮挡,凌庸自如地调动其他感知系统。他能听到,车子开动后始终行驶在闹市区,周围吵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他能感受到,司机驾驶技术一流,车子开得四平八稳。从小饭馆门口离开后,车子先是左拐,然后行驶一段距离有连续右拐,紧接着又是左拐。凌庸无奈地皱了皱眉头,司机很了解他,知道凌庸早已将A市大大小小的道路烂熟于心,所以故意打乱路线。
行驶约莫半个小时,车才停了下来。根据安静的背景音和司机停车的流畅程度,凌庸判断目的地是一处空旷的场所。
“我们到了,不过你还不能摘下面罩,懂吗?”这个司机真是有趣,似乎绑架凌庸这件事对他而言只是一场游戏。
“带我去见绘里香。”凌庸只想赶快见到她。他曾经答应过她的姐姐,要好好照顾她。只这一件小事,他都做不到。司机竟然叹了口气,颇为同情地说:“堂堂神探凌庸,竟然也受制于儿女情长。”
凌庸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专心致志地感受着周遭的环境。除了轻风拂过树枝的哗哗声,万籁寂静。司机扶着凌庸下车,凌庸的双手感觉一阵冰凉,是老式铁制手铐。凌庸没有反抗,他缓缓地摸到了手铐锁眼位置。幸亏他的脸被面罩挡住了,否则此时他脸上的坏笑一定会出卖了他的心机。
在司机的带领下,凌庸进入到一个类似像大厅一样的地方,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这不是个好现象,难道他们已经开始清理犯罪现场?凌庸被动地走上楼梯,一路上除了他和司机的脚步,他再也没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突然,凌庸猛地撞到了一个软软的肉体上。司机嗔怪道:“走路也不看着点儿。”
凌庸竟然笑了出来:“是我瞎还是你傻?我这脸上还套着面罩呢。”话音刚落,一阵刺眼的光刺入凌庸的视线。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半天才适应外面的光线。
“我擦,你怎么把手铐解开的?”对方绝对是个傻蛋,凌庸双手一交叉,轻松地锁住了对方的颈部。
“前……辈,饶命。”司机痛苦地呻吟,一手还不忘扶着快要从脸上掉下来的墨镜。
前辈?凌庸迷离的双眼终于适应外部刺眼的光线。他正站在一面墙前,一面叫做“荣誉”的墙前,上面印着许多名字,而他一眼就瞄到了“凌庸”二字。
他下意识地躲开这两个熟悉的汉字,目光落到周遭环境:一排排摆放整齐的办公桌,胡乱放着的椅子,每张办公桌上面堆满了成堆的卷宗。看上去繁忙,但此时这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凌庸转头对司机说:“你到底是谁。”
“赵一恒。”司机摘下墨镜,露出了那张令绘里香很是欣赏的阳光笑脸。“A市刑警大队刑警,你的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