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礼服,对柏珊来说,是一种陌生的存在。
自从懂事以来,柏珊没穿过一件裙装。然而,今天她却要尝试一下这种女性味儿十足的服饰。
因为她被放假了。
柏珊不是怪物,放假是好事,但理由不是因为她优秀的工作,而是违反了警队纪律。这让柏珊羞愧难当。
她为什么要隐瞒与梁天佑的关系?
铃声响起,梁天佑发来讯息:“你来吗?我去接你?”
柏珊把手机关掉。中学时代,没有人知道柏珊和梁天佑是好朋友。或者说,从来就没人知道柏珊与梁天佑交情匪浅。
也许只是她不想承认,她羞于承认与梁天佑是朋友。
“柏珊!你怎么才来呀!”当柏珊到达聚会地点时,迎接她的是酒气熏天的同学。她故意迟到了一个半小时,在同学们转场去酒吧时才出现。
她需要喝酒,不需要聊天。
梁天佑快步上前,面带微笑地伸出手。“柏珊,还认识我吗?梁天佑。”
柏珊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礼节性地说:“小左左,怎么会不认识你。”小左左是梁天佑的外号,他是左撇子,名字里却有个右。
“哈哈,还是咱们的冷美人记性好,我们刚才可想了半天小左左的外号。”一个油头粉面的胖男人凑类过来,粗壮的胳膊搭在梁天佑的肩膀上。
柏珊对这个胖子没印象,但他的五官又如此熟悉。“班长?”
“嘿嘿,没想到你还认得我!”班长推开梁天佑,伸出了油腻的手。
柏珊失误了。她以为错过饭局,就能少些应酬。但她一进酒吧包间,就被昔日的同学团团围住。倒不是因为她以前多受欢迎,而是她现在算得上是A市的新闻人物。
“柏珊,那女犯人为什么会吐血?”
“她长得漂亮吗?”
“你们警察是不是刑讯逼供呀?”
问题如洪水猛兽,几乎吞噬了柏珊。而同样牵扯其中的梁天佑,则坐在包间的另一个角落里,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聊天。
没人问梁天佑失去哥哥的感受,因为没人知道梁满山是他哥哥。梁天佑一直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自己的身份——一个土豪家庭的富二代。A市是大城市,富二代一抓一大把,更没人瞧得起半路暴富的土豪。每次同学会梁天佑都不是焦点,除了几个想攀高枝的女生主动去贴他。
此时的梁天佑人在和同学聊天,心却飘到了柏珊那边。看到她被同学们围着,逼问一些她根本不想回答的问题,梁天佑恨不得冲过去把她带走,两人一起逃离这帮世俗的八卦男女。
“你根本做不到是不是?”旁边的眼镜男猛地蹦出一句话,吓了梁天佑一跳。
“你说什么?”
“我说你根本做不到像他们那样,不要脸地去骚扰柏珊,是不是?”
梁天佑好奇地打量着眼睛男,却根本想不起他是谁。他简直太普通了,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微胖的身材,黝黑的寸头,白净的脸庞看上去仍像高中生。只有鼻梁上架着的圆框眼睛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个性。
“不好意思,你是?”梁天佑直爽地伸出手。他不记得有这么一位老同学。
眼镜男嘿嘿一笑,握了握梁天佑的手。“崔平。别自责,你不认识我很正常。我是个平凡的人。中等的学习成绩,软爬爬的性格,上的是普通大学,工作了也只是小职员。不像你们,可以过如此精彩的人生。”
崔平的谦虚让梁天佑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我倒是觉得你为人直率,是这个包间里最有趣的人。”
“嘿,同事都说我太直了,有些没脑子。”崔平害羞地说,“不好意思,还没跟你说,节哀顺变。”
“嗯?”梁天佑刚放松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
崔平不安地挥了挥手,解释道:“你别介意。我是听你哥哥梁满山说的。实际上,我是为他打工的。”
“哦,我倒是很意外,他会和别人提起我。”梁天佑才想起,回来之后他还没有去见哥哥最后一面。
“虽然我很想和你聊你哥哥,不过现在似乎有一个人更需要你的帮助。”崔平微笑地指了指柏珊的方向。梁天佑困惑地歪着头看着崔平。
崔平只好解释道:“从刚才柏珊进屋起,你就再也没说过话,虽然你刻意坐到我这边远离柏珊。但是这个角度却正好能看到柏珊的正脸。而她进屋后几乎与所有人都有眼神上的交流,但故意避开了你的眼神。当有人开始问那些无利的问题时,她的眼神就几乎没离开过你。我在想,为什么她会向你求助?你们俩上学时并没有什么交情,那肯定是在毕业后你们还有联系,再加上现在她侦办你哥哥的案子。我猜,你俩在交往对吗?”
梁天佑的好奇心完全被眼前这个老同学激发起来了。“太厉害了,你刚才说你是干什么的?”
“我刚才没说。”崔平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我就是一个搞技术的。”
“技术?程序员?”梁天佑没听说哥哥涉足有技术含量的领域,难不成他要建设一座科技大厦?
崔平拍了拍梁天佑的肩膀,“你还是先去把柏珊解救出来再说吧,咱老同学随时可以聊。”
面对同学们的询问,柏珊有口难辩,似乎舆论环境已经把彭莹莹的遭遇归结为刑讯逼供了。
“老婆,你聊够了吗?我累了。”梁天佑猛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成功地让他们闭了嘴?
胖子班长迷惑地问:“老婆?你们俩?可是刚才你俩还打招呼呢?”
柏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硬着头皮站起来,挎着梁天佑的臂弯说,尴尬地低语道:“走吧,我累了。”
梁天佑得意地挽着她走出了包间,临出门时,他望向崔平坐的位置,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
“我说你什么好!?”杭平手里攥着保温杯,就差把它扔向曹天磊了。“审个犯人都能进重症监护室,是不是嫌局里的事情还少呀?”
曹天磊沉着地说:“这是个阴谋。”
“我不管这是阴谋阳谋,市里现在非常重视这件事,你可要想好了怎么解释。”
曹天磊点头说:“实际上,已经有解释了。”他走到杭平办公室的门前,把在外面候着的凌庸请了进来。
“杭局好。”凌庸怀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夸张地鞠了一个大躬,和他的面无表情非常不协调。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杭平手中的保温杯依然没有放下,只是这次不知道应该先甩向谁了。
凌庸把笔记本电脑放下。“杭局,微博上的照片你都看了吗?”
“看了。”杭平没有多言,这件事不仅对警局很不利,甚至还可能证明了局里有内鬼。
“刚才在医院我就在想,一个弱女子为什么敢嘴里含着刀片,从容不迫地接受警察审讯,然后再关键时刻割下自己的舌头?”
杭平瞪了眼曹天磊:“这也正是全国人民想知道的!”
凌庸打开电脑:“杭局请看。”
杭平凑上前,电脑播放的是审讯视频。杭平扫兴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们没刑讯逼供,可是警队有纪律,审讯视频不能随便公开的。这件事我们只能吃个哑巴亏。”
“您也许看过视频,但您看过这个吗?”凌庸盯着屏幕等了一会儿,按了下暂停。杭平不耐烦地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这、这和微博上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没错,只不过网上的照片处理掉了时间码。”
“你是说,我们中间有人把视频泄漏出去?”杭平并没觉得情况有所好转,反而更印证了他的疑虑。
曹天磊插话道:“与内部人员泄漏相比,我倒是认为有可能是外部人员干的。”
杭平沮丧地坐回办公椅上,“这怎么可能。你是说,有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刑警队办公室,然后把视频考走?”
“Bingo!”凌庸一惊一乍,吓得杭平打了个哆嗦。“你说流程全对,但他不一定要走进来,黑进来也可以。”
杭平恍然大悟,兴奋地说:“黑客?有可能嘛?天磊,快……”
“放心,杭局。我已经让赵一恒查完了,别忘了,他可是红客联盟的。”曹天磊得意地瞟了眼凌庸,似乎在炫耀离开他,刑警队依旧兵强马壮。
“那结果呐,两位小祖宗,你们这是要急死我呀!”
曹天磊汇报道:“一恒发现了一个木马病毒,用于截取视频。现在已经被清理了。”
“咱用的可都是内网呀!怎么会中木马的?”
曹天磊有些犹豫:“木马是赵一恒在查案时,插入第三方储存卡时被感染的。”
杭平闭上眼,咬牙切齿道:“停职。然后查出储存卡到底是谁的。”
“已经查出了。”曹天磊困惑地看了眼凌庸,为什么他不说话?
“是谁的?”
“绘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