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天路上行人并不多,因为亚哥心里有事,老觉得人太多,多到让他心烦,看谁都不顺眼。
他对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多的要求,觉得能够每日平安就好。高中毕业,看到班里的同学在离别聚会上头对头的在一起嗨聊,想象将要去到的大学,都当他透明儿人似的,他心里还是有些酸溜溜的。
后来,长得瘦瘦小小的班长成思涵,从旁边推过来一杯酒,说:”喝了!明年再考,我们在大学里等你!“那句话是真真切切的鼓励,又是从自己最欣赏的同学嘴里说出来,亚哥还是感激的。他接过那杯酒,一仰脖,干了!席间一片掌声,起哄,他的脸热得很,烧呼呼的感觉都漫延到后背去了。
后来,他还是放弃了复读,甚至是通过关系直接去上大学的想法。他就是渴望自由,再也不想碰那些书本,那些看一眼就升腾起浓浓倦意与睡意的作业。未来是什么?明天是什么?他觉得都不重要,甚至想都不愿意想。
可现在,这个他扔之脑后的命题再次被捡了起来,弄得他头好疼。
亚姐看着他的眼神,几乎有种肃然与不容商榷。她一身宽大的,浅紫色的孕妇装,仍然是干净利落的短发,除了表情有些不太柔和,整个人呈现出来的还是温婉秀丽的味道。这个事业上精明强干的女性,却长着一张娃娃脸,脸颊上两个圆圆的酒涡,不光是笑的时候,瞪眼的时候也同样可爱。因着这俩酒涡的美,无论怎样的表情,她看上去都是天然萌的样子。
有酒涡的亚姐,此时心里却很窝火。弟弟总是不让人省心,原本以为他出去吃吃苦头,就能收心回来。她还一直以为,可以等到他哭哭啼啼回转来,她就可以好好收拾他一顿。
有的人,生活就是一次次出走,至于方向,他们并不需要。亚哥就是这样,溜出门的时候,望着远方,他还是有些小小的紧张,可是走着走着,他就忘了害怕。其实,在路上的滋味,除了有些艰辛,快乐远远大于曾经囚于几十平米教室之中所获得的安全。
他是一只已经出笼的鸟,蓝天于他而言,已不仅仅是诱惑。
亚姐发现坐在对面的弟弟抗拒与她对话,只摆出一张特别无辜又可怜的脸,好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是没法照办似的。最气人的是,她在弟弟的眼中发现一丝绝不回头的坚定。因为这样的神情,一直表现得很镇定的亚姐眼里开始有泪水涌上来。
终于强撑不住的亚姐,嘤嘤地抽泣起来,在她家宽大的客厅里,那哭声显得尤其悲凉,声声入耳,让亚哥难过得有些坐不住了。他过去扶了姐姐的肩,让她不要过于激动,要为自己的侄儿考虑一下身体。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亚姐抬起泪汪汪的眼看着弟弟。
“我做梦梦到的嘛,我侄儿还叫我舅舅呢!“亚哥胡掐着,其实他真心盼望姐姐能生个男孩,因为姐夫多次流露出来强烈的,想要个“带把的”。
“胡说!”亚姐反驳道,但是脸色却好了些,眼泪也止住了,她抓过弟弟手上的纸巾,推开他的手,自己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他们最终有了一个约定,带着这个约定,亚哥离开了姐姐家。
出门前,姐姐递给他一个装着钱的信封,他接了,却回身放回茶几。
亚姐一直在阳台上向他挥手,眼里满是牵挂与不舍,他对她的爱,并不亚于母亲对他的爱。弟弟那颗侠骨柔肠的心,从来都是她童年里最美好的回忆。在外一向好强的她,也只有在弟弟跟前,才会变得这么柔软。
路上行人真的不多,可亚哥就是觉得这座城市今晚很喧嚣,很浮躁。终于,一路踢着各种小石子,烟盒,易拉罐,他满脸愤懑地出现在鸾他们宿舍门口。
看见亚哥,屋子里的人都欢呼起来。
亚哥收回愤愤的表情,努力挤出笑脸,快步走到小妹身边,坐下,扶住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