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每家吃年夜饭的点都不太一样,那鞭炮声几乎没有断过,天黑尽了,鞭炮声终于稀薄了,天空里没有月亮,只有不时冉冉升起的礼花,一团一团绽放,一朵一朵枯萎。
在窗口看累了,小妹便回身坐在镜前,从抽屉里拿出眉笔,口红,睫毛夹。
那眉已经不是早先的眉,那眉弯弯的,细细的,色泽带一点褐色。小妹已经忘了长在脸上原来的眉毛是什么样子,反正现在都流行这个,绣眉之后,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秀气了。现在她开始精心地描着它,想让它们看上去更加完美,没有一点瑕疵。
修长的眉,弯弯的睫毛,粉嘟嘟的脸,玫红的唇,镜中的美人寂寞地笑笑。
九点的时候,小妹的心开始紧张地跳起来,脸色绯红。
十点的时候,窗前的女子眼神焦急,不时往外张望。
十一点的时候,貌美如花难抵黯然情绪,红妆也掩饰不了凄然落寞。
凌晨钟声敲响的时候,小妹终于坐在镜前,将眉笔、口红、睫毛夹一股脑儿扔向镜中的美人,然后又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那悠长而凝重的钟声里,手机始终没有响起,而小妹的指尖无数次划过屏幕,她拨号,再拨号,重拨,再重拨,可亚哥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时光虽好酒不好,当亚哥醒来时,清晨的阳光已经爬上了窗外的树梢,他慌忙爬起来,穿衣往外跑。
“小东,你干嘛呢,还没吃早饭啊!”亚母追出来时,儿子已经没有了踪影。
亚母回到屋子里,看见正在照顾儿子刷牙洗脸的女儿,问:“小东咋像疯了似的?”
亚姐吱唔着,没有仔细回应母亲的话。
就在昨晚一家人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弟弟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那个时候,弟弟正喝得高兴,亚姐顺手拿过电话看看,然后偷偷挂了,并且将电话设置在震动上。
此时,那个还在静音状态的手机正在亚哥的口袋里上下扑跳着,挣扎着,好像在说,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推开门,一地的啤酒瓶,一地的玻璃渣子,胡乱打开的被窝里歪着一个妆已经花得不成样子的女人......
亚哥赶紧跑上前去,抱住:“妹,妹!”
“酒,喝,来喝喝喝,喝死算逑!”这是小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
看到眼前的亚哥,她似乎脑袋很疼,人还有些发蒙,指着他:“你谁啊?”
这情形让亚哥又愧又慌,到处找热水瓶子,想要给小妹倒杯水,最后在床底下发现,早已壶倒水空,只得提了它到楼下开水房去。
楼道里满是鞭炮的碎屑,呈现着节日的带着狂欢的喜庆味。
开水打回来的时候,小妹已经清醒了,呆呆坐在床上,脸上烂七八糟的妆也做了简单处理。
知道做了错事的亚哥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他也不明白怎么不小心就按了震动挡,他恨自己当时喝酒喝得高兴,最后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当然,还有一种心情他没敢说出来,当他坐在家里温暖的桌前,团团圆圆的那种幸福是深深地将他打动,那种温柔而舒适的氛围很容易让一个人忘记别的事......而另一端,却是小妹那数也数不清的呼唤......
若果所有的事都能轻易解释得清楚,人会活得极其简单而幸福。
可那只是想象而已,现在那刚从幸福港湾游过来的鱼与这条一直在冰湖里经历严冬的鱼再次重逢,他的欢乐仍余音缭绕,她的痛苦仍然浸淫在身。